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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9)(1 / 2)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打仗了!

  虽然这些年举国上下战事不断,但沈玉桐生长在上海租界,战乱对他来说是报纸上的新闻,从未真实地发生在身边。

  意识到这是大炮的声音,他几乎是惊得忘了接下来的动作,还是旁边有认识他的人提醒他道:沈少爷,王师长打进来了,你还不赶紧回屋。

  沈玉桐这才回神,放下筷子前,还不忘丢了一枚银元给手忙脚乱收拾的老板夫妇。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有哭喊尖叫声传来,不知是不是被子弹击中,他顾不得去关心旁人的安危,拔腿贴墙,飞快朝沈宅跑去。

  这场仗并没打得如何激烈,王师长趁天黑偷袭,两枚大炮轻易轰开了自流井的城门。刘旅长没能做好应对准备,很快带着几百残军逃出城。

  王师长占领了自流井,收编了刘旅剩下的兵,自流井在一夜时间变了天。

  昨晚轰炮城门时,沈玉桐人还在街上,差点没将沈天赐吓得半死。自己这金贵的小堂弟好好的一个人来,若是缺胳膊少腿回去,那他这条老命算是没脸要了。

  因为不知外面局势如何,也不知这位新来的师长是什么路数,沈天赐不敢再让沈玉桐你出门,只天天派了个小厮去打探消息。

  两天后,几个端着枪的大兵敲响了沈宅的大门,说是王师长要宴请本地盐商,沈天赐忙说唯唯诺诺说自己这就去,但领头的大兵却将他挡开,道:王师长请的是沈二公子。

  沈玉桐跟着这些大兵去了王师长新占领的大宅。

  自流井里的盐商们个个富得流油,自打清末到现在,已经换了几波兵,每次新来的长官上任,首件事就是狠狠敲上盐商们一笔。沈天赐对于沈玉桐被叫走这事,原本也没太当回事,只差人赶紧准备金银财帛,唯一担心的是怕自己这小堂弟养尊处优惯了,被这些野蛮的丘八吓到。

  然而这一回,沈天赐分明是过于乐观了。

  被请去的盐商各自确定了上供的大洋数额后,吃完这顿酒宴,便各自回家准备银钱。

  唯独沈玉桐一人被留了下来。

  原因无他,因为王师长对沈家开口一百万。

  这些年地发上涌出来的军阀,不少是土匪出身,这位王师长算是土匪出身的翘楚,短短几年就让他拉大旗作虎皮,从占领山头的土匪,做成了一个师长。然而大概是因为这师长做得时间甚短,手上养兵又确实缺钱,他依然保持着从前土匪的作风。

  这回好不容易占领了自流井这块富得流油之地,当下就是拉了盐商们募资捐款名为捐款,实则是抢钱,小盐商万八千,大盐商十万八万,唯独对沈家开口要了百万。

  沈家如今在自流井的产盐量,勉强能进入个前十,与当地几家大盐商差了一大截距离。但王师长土匪归土匪,却广知天下事。沈家在自流井如今排不上号,但在全国却是首屈一指的大盐商,尤其是前年在上海办的精盐厂,十分成功,据说现在每月盈利高达数十万。

  这次他运气实足得好,占下自流井后,才知道原来沈家主办精盐厂的那位小少爷,竟然就在自流井。

  别人看沈玉桐是俊美无双的贵公子,王师长看他则是一尊取之不尽的人形金山。

  一百万大洋,不过是沈家精盐厂一两个月的盈利。

  王师长不仅不认为自己是狮子大开口,还觉得自己这口开得十分矜持,堪称樱桃小口。

  沈天赐听到王师长那边送来的消息,差点没吓得七窍升天。

  沈家拿出一百万确实不是难事,但自流井这边是无论如何都凑不出这么多钱,只能打电报给上海的沈家。可一旦让沈家知道二公子被绑票,不说别人,单说他七十岁的叔叔,只怕会吓出个三长两短。

  沈天赐不敢贸然给沈家打电报,只能先好说歹说让王师长别为难沈玉桐,自己这就上省城筹钱。

  沈家在省城有商号,由他大儿子打理着,东挪西凑一百万,大致不是问题总归是先把小堂弟赎回家再做打算。

  王师长确实没为难沈玉桐,毕竟这是座金山银山,恨不得将人供起来才好。

  然而对于沈玉桐来说,软禁就是软禁,再如何好吃好喝,也不能抵消他的屈辱与愤怒。

  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这姓王的竟然一开口就是一百万。

  沈家确实富贵,全部产业一年下来赚个千八百万不成问题。但办实业不进则退,只有源源不断地投钱,才能不被挤垮淘汰。加之如今科技发展迅速,每年机器技术更新换代也要足够的资金储备。

  今天对方开口要一百万,明天就能要两百万。沈家的钱绝不能这样糟蹋在这些人手中。

  他原本是想先逃走再说,没了自己这个沈家二少爷做人质,对方也就没底气这样狮子大开口。

  然而王师长将他看管得很严,门外派了五六个大兵轮流站岗,日夜不休,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是只小苍蝇要从这些人眼皮神不知鬼不觉飞走,恐怕也不是件易事。

  最后他干脆放狠话,一百万他们给不了,让姓王的有本事就一直关着他。

  王师长对他的狠话浑不在意,毕竟给不给钱不是这位金贵的少爷说了算,沈大掌柜这会儿已经在筹钱的路上。

  旗开得胜的王师长,在自流井的新衙门里,守着沈二公子这座人形金山,坐等一百万大洋送上门时。那厢带着几百残兵的刘旅长逃到了西康桑吉土司府。

  原来刘旅长和桑吉土司交情十分不错,桑吉土司手下的烟园,他有不少股份,烟运出蜀,也一向倚靠他的兵力保驾护航。

  刘旅长一行人逃得十分狼狈,靠着双脚日夜兼程,整整六天才抵达此地,若不是身上肮脏污秽的衣裳,还能勉强看得出是戎装,只怕会被人当成讨饭的叫花子。

  孟连生听到消息,赶过来时,宛如丐帮帮主的刘旅长,正带着一群乞丐样的手下,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狼吐虎咽。

  孟连生虽然没见过刘旅长,但还是从这群灰头土脸的丘八中,一眼将人认出来。他一脸焦灼地走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臂道:刘旅长,怎么回事?打得有没有很厉害?会不会有很多伤亡?

  刘旅长打了败仗,此刻寄人篱下,虽然来人是个年轻的陌生面孔,但他也不好端起从前在衙门里的派头,摆摆手和气地回道:要不是姓王的偷偷绕过我在城外的大营,拿了炮轰开城门,我怕城中百姓被殃及,只好先逃走。你是在自流井有家人朋友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打仗占城的规矩,是不为难百姓。

  孟连生听他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又问:那如果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城里的盐商呢?

  刘旅长撇撇嘴,道:姓王的觊觎自流井多时,为的就是里面的盐商。按着他一贯的土匪作风,第一件事定然就是向盐商们要钱。而且这回上海沈家的二公子正好来了自流井,只怕这姓王的会用二公子狠狠敲上一笔沈家。

  孟连生听到这里,眉头蓦地一蹙。他那双干净无害的黑眸,涌上一股类似于凶兽一般的冷光,让原本滔滔不绝的刘旅长蓦地打住,支支吾吾问:你认识沈二公子?

  孟连生面色稍霁,点头道:二公子是我的朋友。

  刘旅长了然地点头:原来你也是上海来的,难怪口音不同。

  孟连生没再听他说什么,起身对身旁的顿珠道:顿珠,你能否给我一匹最快的马,我得去一趟自流井。

  顿珠刚刚全程听了他的话,好奇道:你要去找你的朋友吗?

  孟连生点头。

  顿珠豪爽地拍拍胸口:小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这就去挑两匹最好的马,跟你一起去自流井。

  *

  作者有话要说:

  分开是如此短暂~

  两个人的感情要突飞猛进了。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救人

  顿珠从马场里挑了两匹高头大马,一黑一白,毛发油光发亮,膘肥体壮,四肢矫健,一看就是善跑长途的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