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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前任勇者喜欢外出郊游(2 / 2)




女性一边发出尖叫,一边远离席恩。那是人类差点被怪物吞进肚子里会有的反应。



因为这道如雷贯耳的尖叫声,身在广场的那一大群人纷纷看向席恩。



接着——



「呃……喂……那个小鬼……」



「黑发红眼,还有右手的手套……错……错不了!他是那个时候的小鬼!」



「不会吧!为……为什么……那只怪物又来到这座村子……」



「喂……喂,什么啦……你们怎么啦?那个小孩子怎么了吗?」



「傻子!还想要命就别靠近他!」



现场喧嚣吵杂。



心慌和恐惧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波纹一样,不断往周围扩散。



众人以席恩他们三人为中心四处逃窜。纷争已经停止,音乐和舞蹈也静止。



热闹的祭典氛围瞬间消散无踪。



无数的视线不断扎着席恩。



那些染上恐惧与畏惧的眼神大多来自村人身上。



「……什么?这……这是在搞什么啊?」



「主公……?这到底是……」



席恩低下头,悔恨地咬紧下唇。



「……可恶。果然不该来这里……」



在这样的一来一往之中,村人们的恐惧开始加速。



他们吩咐女人、小孩和老人马上离开广场,只剩下男人在场。其中还有人从家中拿出武器。有不知已经多久没有保养的锈剑、农作使用的镰刀和锄头,以及路边的石头。村人们拿着这些称不上是武器的武器,就这么对着席恩。



「你……你这个怪物!来我们村里干什么!」



「你这次——打算杀了我的孩子吗!你休想得逞!」



「你……你……你马上给我滚出这个村子啊啊啊!」



他们个个因激动声调高亢,因恐惧抖动着双脚。即使如此,村里的男人们还是对席恩射出敌意。



见他们如此拼命,这种赌命守护家人、同伴的拼命样貌,让席恩的表情不断增添悲痛。



「……你……你们误会了。我——」



「呜……呜哇啊啊!别、别过来,怪物!」



正当席恩往前探出身子时,一名村人朝他扔出石头。



现场发出一道低沉的声响。



石头击中了席恩的头。



就算席恩什么都不做,他的身体早已用魔力强化过,区区石头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不只不会受伤,就连疼痛都不会有。



即使如此——那张稚嫩的脸上依旧浮现沉痛的表情。



那是宛如隐忍着拷问的剧痛般,令人很是心疼的表情。



以席恩的身体能力和反射神经,只要他想闪避就一定闪得过,想接住石头也一定接得住——然而……



他的心已然静止。在企图解释的途中遭人抛掷石头,已经足以让这名少年放弃一切。



「主……主公!您还好吗……我……我很抱歉。我还以为您一定会避开那种程度的飞石……」



凪一脸担忧地关切席恩。另一方面,伊布莉丝则是——



「……你们这群人死定了。」



她以蕴含漆黑憎恨的眼光瞪着村民们。面对那股非人的威压,好几个村民因此软脚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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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布莉丝,快住手。你想连村子也一起毁了吗?」



凪以坚定的声调制止耳朵开始变尖的伊布莉丝。不过她的眼里也闪着冰冷的杀意,同时伸手握住腰间的太刀。



「要是让他们当场死亡,不就没有时间忏悔了吗——只要砍掉一只手当作警惕,这就足够了。」



「啧,你就是人太好了。」



村民们被这两名女子散发出的非人气息震慑,表情个个抽搐不已。



正当她们就要降下冷酷制裁的瞬间——



「快住手!」



席恩发出几乎可说是怒吼的大喊,让她们两人双双停止了动作,回头以不安的眼神看着他。



席恩看了她们一眼,走到前方让两人退下。



「我很抱歉。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靠近这里。」



他说着,同时低头致意。



就像请求他人原谅一样。



「不过……你们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不会危害你们,也会马上离开村庄。」



抱歉,你们难得举办祭典,我却来打扰。



就这样。



席恩以一副真的很愧疚的样子说完这句话,转头背对村民举步离开。



伊布莉丝和凪则是顶着无法释怀的表情,随后跟上主人。



「啊……有够不爽的……」



三人逃也似地离开村庄,正往街道走去——



伊布莉丝发出打从心底不悦的声音。



「难得的好心情全被糟蹋了。」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呃……不是,我不是在责怪少爷你喔!我不爽的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村民……」



「主公。」



凪停下脚步说:



「如果您不介意……可否告诉我们事情原委?您以前在这座村庄发生了什么事?」



「…………」



席恩也停下脚步。



沉默落在三人之间,只有微风吹拂草原的声音传入耳中。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彩霞渲染着周遭的景色。



这时候席恩终于张嘴,以沉重的口吻开始诉说。



「……两年前,我被赶出王都之后,来到这个艾尔特地方。」



其实——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只是一边远离人多的地方,一边漫无目的地彷徨至此。



「我碰巧走到这附近的时候——感觉到有魔兽的气息。」



魔兽。



那是基于魔力降生的野兽的统称。



魔兽袭击人类聚落绝非什么罕见的事情。尽管魔王死后,据说大陆各地的魔兽力量已经减弱,还是没有完全灭绝。



王都和大都市虽有驻防的王国骑士团和警备员负责维安,却没有人手能顾及小规模的村落,这就是现状。



「我追着那股气息……结果看到出村准备祭典的村民差点被魔犬袭击。」



当时是一群村人为了收集木材,企图进入森林当中。



他们全都立刻逃跑——却有一个女孩子晚了一步。



「我急忙跑过去……杀了那只魔兽。」



那是一连串反射性的行动。



看见一个孩子遇袭,他的身体比思绪动得还要快。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败笔。



他应该多想一点。



想想自己如今已经变成什么样的存在——



「我赶到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快被吃了……那时候我没带武器,用远距离攻击魔术又有伤到少女的危险性。所以我——选了一个最快又确实的手段。」



席恩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



「我靠近魔物,扯开手套,用这只右手触摸它。」



这就是对现在堕落成怪物的席恩而言,最确实也最快速的攻击手段。



「真呼吸」。



借由直接用受到诅咒的手触碰,在一瞬间将所有生命啃食殆尽,直至死亡。



「那只魔犬很快就死了喔。」



席恩认为它是一头凶恶的魔兽。如果不是骑士团本部的精锐,它凶暴的程度恐怕不是常人可以应付的等级。



不过——在席恩面前,却和路边的小狗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像是轻抚它的头那样触摸身体,魔犬的生命力就被连根拔起,巨大的身体宛如腐朽般崩解,最后化为灰烬消失。



「我是成功平安拯救少女了……可是……」



他打败了魔兽。



成功拯救了少女。



但席恩随着安堵回头见到的光景却是——



「……他们没有人开心,也没有人笑。不只如此……他们用仿佛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颤抖的眼神就像遇上魔犬那般恐惧——不对,应该说已经更胜那股恐惧了。



比起狰狞的魔犬,村民们更惧怕席恩。



「这很正常。只要摸一下,就能让魔兽像腐朽一样死去的小孩……当然很可怕了。他们会比魔兽还惧怕、忌讳我……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时的席恩心中还存有一丝天真的想法。



即使头脑理解了,他的心却无法理解。



或许是因为被称作神童和勇者,被人们视为英雄的感觉还残留在心中吧——或许他的内心深处还存有一丝期待。



只要打倒明显做恶的一方,别人就会像以前一样夸赞他。



但当下等着少年的——却是恐惧与颤栗的眼神。



仿佛看着一种不知名怪物的眼神就这么刺在自己身上。



他错了。



抱着一丝淡淡的期待,本身就是个错误。



此外——



真正的错误,接下来即将发生——



「打倒魔兽之后……被我救助的女孩子来到我身边……」



他当时应该马上离去。



既然已经打倒魔兽,村民的安全就算确保住了,所以他应该一句话都别说,立刻消失——然而……



席恩却呆站在原地。



面对惧怕自己的村民,他还想着要去解释。愚昧如他,他竟想解释他不是恶徒,也不是怪物,只是想保护他们而已。



这样的踌躇——就是最糟糕的错误。



「……靠近我的那个女孩子,在痛苦呻吟之后就昏倒了。因为我……吸取了她的生命……」



毕竟上一刻才刚解放诅咒之力打倒魔兽,诅咒的力量当然还没锁紧。加上席恩两年前控制能量掠夺的能力还没有现在这么纯熟。



因此与他的意志无关——少女尚且年幼的生命就这么遭到啃食。



倒在地上的女孩子就像缺氧一样,痛苦地喘着气。



但席恩甚至不能对她伸出手——



「……后来我马上离开了那个地方。因为要拯救少女的生命,这么做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逃也似的,宛如害怕着什么,只是往前狂奔。



就算想查看少女的身体状况,只要席恩越靠近她,她的生命就越有危险。唯有尽早离开——才是他能为少女做的唯一一件事。



「她没有直接碰到我,我也马上离开了。所以我想,应该只是体力暂时流失而已……不过我也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因为我从那天起一直到今天,都尽可能不靠近那座村庄……」



说完,席恩抬起头来。



伊布莉丝和凪正以沉痛的面容低头看着他。那是仿佛被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悲伤折磨,消化不良的表情。



「这样你们懂了吧?这就是那座村庄忌讳我的理由。」



「……我根本就不懂。」



伊布莉丝以夹杂着焦躁的声音抛出这句话。



「这算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少爷你……什么坏事都没做不是吗?别说坏事了,你还是那座村庄的恩人耶……可是却这样……」



「主公……您甘愿接受吗?这样您岂不是……太不值了吗?」



「也没什么接不接受的,这也没办法啊。」



席恩云淡风轻地说。



「我已经变成这种存在了。但当时的我还不够有自觉。所以才会搞砸。只是这样而已。」



听闻这席晚全放弃一切的话语,伊布莉丝和凪顿时喑哑。



席恩回头望向背后。



看着那个忌讳自己、拒绝自己的村落——然后笑了。



平稳地、温柔地微笑着。



「真是个好村子。」



「啥?」「咦?」



伊布莉丝和凪都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对住在那座村子的人来说,我应该是个可怕的怪物。是个能瞬间让魔兽毙命、让少女昏厥,既凶恶又可怕的怪物……即使如此,那些村民们面对我,还是勇敢对抗。他们让女人、小孩先逃,想守护村子不被我危害。」



拿着不能称作武器的武器,就算表情已经因畏惧和恐惧抽搐——他们还是打算奋战。



为了守护同伴和家人,他们拼上性命,企图和绝对无法战胜的对象拼斗。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也会奋起面对。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为了守护他人而战——我觉得这就是人类美丽的地方。所以我会对他们的爱与勇气表达敬意。」



「你这样……算什么啊……」



「主公,您到底……要多么……」



伊布莉丝和凪的眼里堆满了悲痛。她们紧握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宛如拼死忍着不知该往何处发泄的愤怒。



「别摆出这种表情,伊布莉丝,凪。这样就好。我觉得这样就好了。」



席恩说着。



就像要说给自己听一样。



在稚嫩少年几近自我惩罚的正义感和圣人般的博爱面前,女仆们实在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当他们回到宅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吃完晚餐,洗完澡之后,马上就是就寝时间。



「……今天也要结束了吗?」



坐在寝室椅子上的席恩一边眺望窗外,一边自言自语。



今晚是新月——



没有月亮的夜空,星星显得比平时更耀眼。



「明天开始,又要继续关在家里了……」



睡一觉后,明天就会到来。一旦明天到来——弱化的诅咒又会恢复原样。他将回到光是存在,就会玷污世界的可怕怪物。



所以唯有今天,唯有每个月一次的这一天,他本想忘却一切——



没想到在最后关头还是有了令人厌恶的回忆。



「……不对,我这么想就太厚脸皮了。有了厌恶回忆的人,应该是住在那个村子里的人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



叩叩。



有人敲响寝室的门。



「进来吧。」



「打扰了。」



走进室内的人是雅尔榭拉。她穿着平常那件很像薄纱连身裙的睡衣,举步踏进室内。



「今天轮到你陪我睡觉啊?」



「哎呀,您说出这么不近人情的话,让我觉得有点伤心呢。」



雅尔榭拉故意鼓起腮帮子。



「我总是等不及要和您共度夜晚。当值的那天,我从早上睁开眼睛的瞬间,只要一想到晚上,便会觉得很兴奋……看来您并非如此呢。您已经厌弃由我侍寝了吗?」



「不……不是啦……」



「呵呵呵,我很抱歉。我这话说得有些讽刺。」



见席恩不知如何反应,雅尔榭拉嘻嘻笑道。



接着,她的脸上浮现一抹艳丽的笑容。



「好了,席恩大人,您希望我今晚为您做什么呢?」



她一边以娇艳的声音轻语,一边靠近席恩身边。



「要不要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让我帮您掏耳朵呢?还是要我细细帮您按摩全身上下,缓解疲劳呢?又或者……只要您希望,要我再做更激烈的侍奉也可以哟。一切都遵照您的吩咐。」



她的笑容有着红唇描绘的艳丽,眼神带着情热。能将这世间所有男子都迷为俘虏的上等香色,现在就摆在年幼的少年眼前。



如果是平常的席恩,在魅魔女王如此脱离人类的妖艳前,肯定会红着一张脸,仓皇失措。



但是——



「……不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席恩从头到尾靠着椅背,嘴里无力地说道:



「我今天有点累了。睡吧。」



「席恩大人……」



雅尔榭拉卸去勉强自己假装开朗、扮作娼妇的那份刻意。她看着主人的那双眼里,荡漾着不安与忧愁。



「……我从伊布莉丝和凪口中听说了卡弗兰村的事了。」



她以隐忍痛楚般的声音说。



「您似乎有了一场难受的经历。」



「没有这回事。我已经习惯了。」



「…………」



「我话先说在前头……你可别去危害那座村子喔。」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席恩为防万一如此吩咐,雅尔榭拉只能有些别扭地允诺。



「那就好……」



「真是的,您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啦?」



「不是,因为你……」



「当然了——对那些丝毫不知感谢您救命之恩,恬不知耻地贪活,最后还对您砸石头,将您当作怪物看待的村民们,我实在觉得怒不可遏。我都想将他们满门不论男女老幼,全抓起来杀死百回,再复生百回,一直折磨他们,直到对方主动求我杀死他们。我要让那些人尝到地狱的痛苦滋味,最后再取他们性命。我还要用红莲业火烧光整座村庄,净化那块受尽污染的土地。」



「…………」



你就是这种人——席恩刚才正想这么说。



可是——雅尔榭拉继续往下说:



「我不会去做您不希望的事。」



「…………」



「即使那是迫害您的村庄,对您而言,依旧是心爱的人类对吧?」



「……是啊。」



席恩点头。



「我喜欢人类。只要能让所有人过着和平的日子,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席恩静静说着这份几近自残的人类爱。



雅尔榭拉不发一语地听完这些话,眼里透出一抹寂寥色彩——



然后转而望向窗外。



「今天——月色真美丽。」



「……今天可是新月。看不见月亮的。」



「正因为看不见才美丽呀。看不见才会去想象。要抱着希望亲眼看见的意念,然后想象。当你在心中描绘出理想的样貌时……就不会对现实的丑陋失望了。」



雅尔榭拉一边说着意味深远的话语,一边牵起坐在椅子上的席恩的手,轻轻引导他站起。



「我喜欢新月之夜。一个月一次,只有月亮融入夜空的今晚——月亮才不会看见我们。」



「月亮不会看见……」



看不见月亮的夜晚——反过来说,或许也能解释成月亮看不见我们的姿态。



不会被月亮俯瞰,黑暗深邃的夜晚——



「这个世界有些太过明亮了。白天有太阳君临苍天,夜晚有月亮霸地道俯视下界。那傲慢的光芒吞食了群星黯淡的光辉,就像企图把一切全摊在台面上一样——可是只有现在……只有月亮隐身的今晚,我们不必畏惧光明。温柔的黑暗将会隐藏一切。」



「雅尔榭拉……哇!」



雅尔榭拉强势拉扯席恩的手,引导他倒卧在床上。



应那双纤细臂膀的邀约,席恩自然而然被雅尔榭拉压在身下。他的脸完全埋入那对将睡衣网上撑起的巨大双峰中。



「~~唔!」



「请您不要害怕,席恩大人。」



席恩原想仓皇地起身,雅尔榭拉的双手却绕到他的背后,阻止他起身。



雅尔榭拉一个使力。



抱紧了席恩全身。



她搂着席恩的后脑勺,将脸庞深深埋入乳房中——不只他的脸。不论胸膛、腹部还是下半身,席恩全身上下都宛如埋在柔软的女性身体当中。



(……呜哇,好……好软……而且这个香味……)



雅尔榭拉身上有股香味。席恩不知道这是香水还是体味,但那是一股仿佛能直接融化脑袋的甜美芳香。



「您有崇高的意志、神圣的理想、过于温柔的爱……这每一种特质都让我十分敬爱——但是,请您不要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



「……雅尔榭拉。」



「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们四个人绝不会让您孤独。所以,所以……拜托您,请您别连在我们面前也要逞强。请不要扮演勇者。请您不要——害怕我们会离您而去。」



「我、我是……我——」



「放心吧。」



雅尔榭拉说着。



她一边温柔地抱着席恩,一边在他的耳旁轻语:



「今晚是朔夜——就算再怎么丑态百出,也不会被月亮发现。温柔的黑暗会将罪恶、痛苦……将一切都藏起来。」



让人融化般的甜美声音,就这么渗透到内心深处。包覆全身的温度仿佛慢慢融化了冰封的心灵。



最后——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席恩哭了。



他放声大哭。



他将脸埋入女人的胸部内,像个婴孩一样大哭。



「呜哇啊啊……啊啊啊…………!可恶!畜生!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受到这种对待……!」



沉痛的呐喊逐渐从喉咙深处倾巢而出。



「开什么玩笑啊,那座村庄的村民们……!他们以为多亏有谁才得救的!是我!是我救了他们!而且我打倒那只魔犬后……还独自在那座村子周围巡视了好几天,最后找到魔犬的巢穴,把它们全杀了!要是没有我,那座村庄早就没了!那帮人之所以还能活着,都是我的功劳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被他们排挤不可啊……!」



他并非想要回报。那是他出自善意的行动。在善心的策动之下,席恩才会展开行动。



所以——他才会拯救差点被邪恶魔兽袭击的村庄。



既然他的目的已经确实达成,或许打从一开始,席恩就不该有任何怨言。



可是就算这样。



依旧不是这么简单就有办法划清界线。



既然帮了人,那就会想要回报。



既然救了人,那就会想要感谢。



即使没有任何回报——至少也要笑脸以对。



席恩并没有麻木到能为了贯彻无私的正义、为了无偿的博爱舍命。



无论席恩多么强悍,多么天赋异禀,他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少年那副幼小的身躯背负着无关因果罪业的命运,一直忍受那份重量到今天。不管心灵受到多少压迫,他还是未曾哭诉,持续忍耐着。



可是现在——



「……呜……呜呜……你们这些无赖……!我讨厌你们,最讨厌了!不管是那个村子那些不知感恩的家伙,还是王都那些过河拆桥的家伙,还有……完全不感谢我,厚着脸皮活在世上的所有人,我讨厌你们每一个人!」



我喜欢人类。



那个一直如此告诉自己的少年,现在高声否定。他毫不避讳地带着哭腔吼出那些过于幼稚的厌恶之情,以及染上认同欲望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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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勇者啊!是我打败了魔王!是我救了全世界!现在之所以和平,那都是我的功劳!因为有我在,你们才能活得这么和平!可是……可恶……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受到这种对待……你们说说看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你们要给我更多……更多更多的感谢!夸我啊!说声谢谢,然后对我笑啊……求求你们……不要……不要讨厌我啊……」



席恩任凭负面情感倾巢而出,就这么哭喊着。



他的哭喊逐渐变成呜咽,愤怒逐渐变成恳求。



「……呜……啊啊……咿……啊啊啊……我受够了。我好累……好难受……好痛苦……我好怕,好可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一直、一直……都怕得不得了……我怕这个已经根深蒂固的诅咒——也怕别人把我当怪物看的眼神……好可怕。我好怕……呜……呜哇啊啊啊……」



要高洁。



要清廉。



要出色。



此外——还要强悍。



因为我是被选上的人。



是人称神童的天才。



他活到今天,始终如此鞭策自己。为了回应周遭的期盼,他拼命如此鼓舞自己。只要是为了大家的笑容,无论发生多么不讲理的悲剧,他也能忍受。



始终保持着自身强悍的少年——被迫必须强悍的少年,现在却让人看见自己的懦弱。



憎恨、愤怒、憎恶、愤慨……他将自己身为人类的懦弱和丑陋,全随着感情抛出。



又或者,这应该算是——撒娇吧。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加上太过天赋异禀,使得这名少年一路被周遭的人要求必须强悍——现在他却首次向人撒娇了。



「呜……呜呜……雅尔榭拉,雅尔榭拉……我……我……」



席恩的话语已不再蕴含意义,他只是一个劲地呼唤这名包容着自己的女性的名字。



而雅尔榭拉——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她只是像个圣母一样,露出浅浅的微笑,温柔地默默抱着席恩。无论席恩抱怨、说丧气话、现出怯弱还是丑陋,她都原原本本地承受,并试图去接纳。



(啊啊——)



当席恩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用力抱着雅尔榭拉。他全身上下都感觉得到女性身体的柔软。



(好暖和……)



这一刻激动和羞耻全都不可思议地消失了。



有的只是安稳与平静。



被迫背负着对人而言过多的非因果罪业,那颗持续遭到压迫的心,现在已经轻松了许多。



(好想一直维持这样。永远……永远……)



在轻柔的暖意中,席恩不知不觉入睡。



不发一语抱着席恩的雅尔榭拉就像黄昏一样温柔,像黑暗一样温暖。



雅尔榭拉以温柔的眼神看着睡在臂弯中的席恩。



(啊啊,这真是……多么可爱的睡脸。)



如果是平常,光是看见他的睡脸,魅魔特有的那份宛如开水奔腾般的性冲动便会几乎支配全身——但神奇的是,今天却没有那种感受。



她伸出手,拭去席恩脸颊上的泪水。想起刚才席恩与呜咽一同叫喊的样子,她的胸口就像被勒住一样疼痛。



(你一定是一直、一直……隐忍到今天对吧。不管是不幸、孤独还是憎恶,你都一再忍耐,持续地忍耐……)



这副用双手包覆着的身体,稚嫩、娇小到令人觉得残酷。



这么娇小的身体里,到底承受了多少东西在里面呢?这么纤细的躯体里,藏着那么坚强的意念吗?



(……可是,你这个人并非用坚强堆叠起来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理所当然——这名少年过去却连这么一点理所当然都不被允许。



「席恩大人……」



一股既不是怜悯也不是母性的复杂情绪,在雅尔榭拉心中翻腾。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股逐渐膨胀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只是——想陪在席恩身边。



一直陪伴到最后。



她打从心底祈愿,希望这名已经被迫见识到地狱的少年,别再看见更多地狱了。



「……席恩大人,您还记得吗?」



雅尔榭拉对着那张睡脸提问。她的嘴角勾勒着一抹平静的微笑。



「一年多前……我们四个人造访这幢宅邸时的事。」



「四天女王」。



身为魔王军干部而驰名的四名高阶魔族。



她们在一年前来到席恩面前。



来到身为魔王仇敌的勇者面前——



「您已经发现了吧?我们来人界寻找您——是希望您能杀死我们喔。」



她们希望自己能被杀死。



为了请勇者杀死她们,她们才会寻找勇者的下落。



魔王死后——



她们在魔界便没了容身之处。因为她们——在最后关头背叛了魔王。



败给席恩这个勇者,正当魔王降下罚责,就要将她们处刑的瞬间——她们竟被勇者救下,不仅恬不知耻地苟活,最后关头还和勇者一起战斗。



居于魔界的魔王军残党不会容忍她们的存在。



魔界没有一个角落容得下她们。话虽如此,人界也不可能会有她们的容身之所。改变样貌,装成人类过活,或许就能勉强生存。但她们身为高阶魔族的矜持,无法容忍自己这么做。她们并没有不惜模仿人类也想活下去的意念。



所以——干脆一死了之。



既然要死,那她们想死在勇者手上。



他比任何人都强悍,内心无比高尚,然而却心善得像一场谎言。她们希望席恩·塔列斯克能挥舞那把自豪的利刃,葬送她们的生命。



这不是某个人的提案。



而是四个人全体一致的意见。



「我们希望您能杀死我们。既然要死,我们宁愿死在您的手上。我们觉得如果能被您杀死,结束这一切,那就是无比的幸福了——可是我们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您。」



她们原以为很快便能找到人。



既然是打败魔王的勇者,那就是留名青史的英雄。所有人类必定会尊崇席恩·塔列斯克,他会像神一样君临人类社会。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



打败魔王的人变成了另一个男人,她们到处都找不到席恩·塔列斯克。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她们四个人就这么不明究里地持续寻找着席恩——



「我们找了又找……好不容易找到您——可您因为诅咒,变得判若两人。」



眼神漆黑污浊,仿佛所有感情都因死而停止了一样。



从前蕴含着勇气和希望的那双眼眸已经不见踪影。要见识到什么样的地狱,要尝过多么刻骨铭心的绝望,一个人才会变成这样呢?



雅尔榭拉她们四个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了寻死而寻找的勇者,已经不再是勇者。



他因为诅咒受到众人迫害,却又不想伤人。为了人类,过去的勇者能走的唯一一条路——就是选择不再和人扯上关系,孤独地活下去。



看不见尽头的永恒孤独,将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我现在还是历历在目。因迫害与孤独而满目疮痍的您——还有看见我们的瞬间,浮现一丝喜悦之情的您。」



当席恩注意到雅尔榭拉等人是「四天女王」时,因黑暗而污浊的眼睛,顿时浮现一道光明。



那恐怕——是对接触到他人这件事感到喜悦吧。



少年在孤独当中缺乏与人互动,渴求着他人,如今久违的对话大概让他很是高兴吧——即使她们是曾经数次互相厮杀的仇敌也一样。



——这样啊,原来你们也一样,无论何处都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



他们三言两语交谈了几句后,席恩这么说道:



——你们几个,要不要跟我一起在这里生活?



他看起来有些胆怯,也像要抓住一缕救命稻草一般。



——我已经……受够孤独了。



想必就是那个瞬间吧。



当他以仿佛随时会落泪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便触动了雅尔榭拉她们四个人的内心。当这名以无比强悍为豪的勇者表现出转瞬之间的怯懦时,她们的心就已经无可救药地被打动了。



她们无法不管这名尽管拯救了世界,却被世界厌弃的少年。



她们亲眼看见这份过于沉痛的遭遇,心中顿时被一股近似愤怒的悲伤掩埋。



她们萌生了不愿弃这名孤零零的少年于不顾的想法。



「……那一天是我们重生的日子。是失去容身之所的我们,找到了在您身旁这个居所的日子。也是决定要为了您使用这条本想被您杀死的生命的日子哟。」



雅尔榭拉一边看着睡得安稳的主人,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



她的声音温柔且平静,更有着一份真挚。



「席恩大人,请您放心吧。我们哪里都不会去。我们会陪着您,直到生命的尽头。」



雅尔榭拉继续说:



「无论全世界的人对您投向多少恶意,我们也会用更多的爱包覆着您。无论有多么残忍的命运袭向您,我们也会用更多的幸福将您填满。」



这是一段誓言,同时也是希望。



雅尔榭拉再度包覆着席恩,抱紧他。



宛如抱着心爱的孩子一样温柔,又像拥抱所爱之人那样,带着强烈的热情。



没有月亮的夜晚,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迎来天明。



隔天早上,他简直羞愧到快死了。



「席恩大人,您早。」



「~~唔!」



一睁开眼的瞬间,席恩发现自己始终抱着雅尔榭拉。



雅尔榭拉的脸就近在眼前,让他比平时还不敢直视。他只好快速起身,和雅尔榭拉保持距离。



(呜哇啊……呜哇啊啊啊啊~~!我……我怎么能……!)



他回想起就寝前的记忆,鲜明到令人生厌的地步。



尽管有一股强烈的羞耻袭上心头,席恩还是想尽办法,拼死打起精神。



「咳咳!我……我昨天似乎让你看见有些窝囊的一面了。」



他装模作样地说着。



「什么?您是指什么呢?」



只见雅尔榭拉脸上还是往常那副微笑,不解地歪着头。



「说来丢脸,其实我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了。躺上床后,我马上就失去意识了。」



「……这……这样啊。」



真是个明显的谎言。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装作没看见,这让席恩心中萌生一股焦虑、窝囊又复杂的心情。



雅尔榭拉不顾径自烦恼的席恩,起身站到窗边。



她双手拉开纱帘,刺眼的阳光便射进房间里。



「席恩大人,今天的天气真好。」



窗外是一片晴朗无云的蓝天。



太阳高挂在苍天上,恣意照着全世界。



覆盖一切的黑暗已经不见踪迹。



人们又必须走在阳光底下了。



「……是啊。天气真好。」



席恩看着外头说道。



很神奇地,他的心没有一丝阴霾。明明每次过完新月之夜,他总会以有些提不起劲的心情迎接早晨。



「那请您更衣后下楼吧。」



席恩「嗯」了一声点头,回应雅尔榭拉的话。



「嗯!好吃,很好吃耶,凪。这味道跟昨天吃到的千层酥一模一样。」



「有您的夸赞,是属下无上的光荣。属下今早早起各方尝试,总算有价值了。还有很多,您想吃多少就尽管吃吧。」



「原来是这样。我很高兴喔。嗯嗯,真的好好吃。我觉得跟昨天吃的比起来,你做的还比较好吃。」



「哪、哪有……!主公,您夸过头了……!」



「哎呀,真的很好吃耶。凪,我还要。」



「唔……伊布莉丝!你吃太多了!这可是我特地为主公做的!」



早餐后的餐厅——



席恩津津有味地吃着凪做的千层酥。



「小席大人看起来很有精神嘛。昨天回来的时候,明明一脸要死的样子。」



菲伊娜一面看着席恩开朗地笑着大口吃点心,一边对坐在身旁的女仆长说道。



「雅尔榭拉……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这个嘛,你说呢?可能做了什么,也可能什么也没做。」



即使暧昧地闪烁其词,脸上的表情却是大大的满足,甚至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菲伊娜没好气地鼓起腮帮子。



「唔~~啊~烂透了。我明明想帮小席大人打起精神来的!为什么昨天不是轮到我啊……啊,真好吃。」



「哎呀,这个叫做千层酥的点心真的好好吃。」



雅尔榭拉和菲伊娜双双被这个未知的点心感动。



五个人热闹享用餐点的风景就像平常一样——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嗯?」



席恩突然皱起眉头。



「少爷,你怎么啦?」



「……有入侵者。」



因为他这一句话,气氛几乎绷紧。



「啊,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只是小孩子迷路闯进来而已。」



席恩补充道。



(结界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打破。)



这次和加雷尔那时不同。妨碍人判别方向的结界已经正常发挥作用。踏进森林的入侵者只是在入口附近来回徘徊罢了。



(……一个小孩子吗?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席恩在某种程度上,能知道设在森林当中的结界内部是什么样子。



入侵者是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人走着。



这座森林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可以涉足的地方。附近的城镇和村落都说这里是一旦迷路就再也出不去的魔障树海,所有人都敬而远之。



(虽然放出这种传言的人就是我啦。)



是他请女仆们帮忙散播这种子虚乌有的传言。



因为他想避免毫不知情的人进入森林,靠近这幢宅邸。不知是幸或不幸,谣传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现在已经不会有附近的居民靠近了。



「谁可以去看一下情况吗?」



「那我去吧。」



菲伊娜举手表示,接着走出餐厅。



之后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嘿嘿嘿,我回来了~」



回到宅邸的菲伊娜不知为何心情很好。



「怎么样?」



「有一个小女孩迷路,我把她送到大马路上了。」



「是吗?不过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席恩认真思考着。



「来,给你。」



这时菲伊娜出声,把原本用手藏在背后的东西交给他。



「那个女孩子说要给你的。」



「给我……?」



席恩伸手接过那东西。



那是——一个木雕人偶。



「是那个村子不予置评的人偶啊……」



「没错。是品味不予置评的卡弗兰大神的雕像。」



就像伊布莉丝和凪所说的,交到席恩手上的人偶,和他们昨天在卡弗兰村的祭典上,看见的人偶很相似。



话虽如此,它的完成度和摊贩卖的商品不同。



整体设计看起来很像会从某个地方开始解体,可以窥见做的人还不够纯熟。这大概是那个少女自己亲手做的吧。



席恩困惑地盯着人偶看——最后终于发现了刻在背后的文字。



「——呃!」



席恩瞬间屏息。



——谢谢你,小小的勇者先生。



人偶表面刻着这样一串文字。字体的平衡非常糟糕,是一手难看到勉强才能辨识的文字。看得出来这是用自己不习惯的手法,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刻出来的。



「那个女孩子说,她是从卡弗兰村过来的。两年前她差点被魔犬攻击,是一个黑发的男孩子救了她。」



菲伊娜说着。



「她好像一直在找小席大人喔。因为昨天的骚动,她知道小席大人去过村里,所以问了你们那台马车的车夫,然后才来到这里。当然了,她跑来这里的事并没有告诉村人。」



「……呵……哈哈。」



从双唇间流出的声音正在颤抖。



「『小小的』是多余的啦……你自己还不是个小孩子。」



无论怎么压抑,席恩还是忍不住。即使口出恶言,他还是止不住不断涌现心头的情绪。



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忍不住笑意。



(啊啊——太好了。)



席恩一边抱紧人偶,一边彻底放下心来。



(原来那个孩子活下来了。)



他一直很不安。



害怕自己是否会杀死一个无罪的少女——这两年他一直抱着这样的不安与恐惧。



昨天他之所以会去卡弗兰村,也是想确认少女是否还好。虽然昨天终究没找到人。



不过——她还活着。



她一直活着。



光是这样就足够了——明明只要这样,席恩就能获得救赎。



(谢谢你……是吗……)



木头上刻着难看的「谢谢你」三个字,这比起过去王族赐与的任何赞词、勋章都更令人感动。



在所有村民都误解、忌讳席恩当中,只有那个少女谅解他。少女明白席恩只是想拯救她的那颗心。



此外——



她还只身前来,希望传达自己感谢的心意。



(她居然……叫我这种人「勇者」吗?)



那个少女自然不知道席恩是真正的勇者。即使如此,她依旧——称呼席恩为勇者。分明每个人都忌讳席恩,甚至剥夺了他的称号,即使如此,还是称他为勇者——



「哎呀?小席大人,你在哭?」



「呃……啊……」



因为菲伊娜这声提点,席恩伸手触摸眼角。眼角已经湿溽。他似乎哭了。但就算发现了这件事,泪水依旧止不住。从心底涌现的情绪化为泪水,不停地往外溢出。



雅尔榭拉和凪匆匆忙忙拿了手帕和毛巾过来,伊布莉丝则是耸了耸肩说:「你们真傻。这种时候就要装作没看见啊。」



席恩迅速遮住自己的脸。



「才、才不是!你们误会了!我才没有哭……!」



他一边用手拭去泪水,一边红着脸大吼。



「这个是……新……新的水系魔术啦!」



闻言,女仆们个个都是隐忍笑意的表情。



「……这样啊。是我失礼了,席恩大人。」



「原来如此,小席大人果然很热衷研究~」



「哈哈哈,好棒好棒。我还从没见过这种魔术呢。」



「那么为了收拾这种魔术的残局,还请您用这条毛巾擦干。」



所有女仆们皆以看透了席恩心思的温柔眼神俯瞰他,让他只能红着一张脸,不断发出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