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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1 / 2)





  “不,我不示弱。”

  林菁从崔缇身边走过,她的声音坚定清透,有一种摄入人心的力量。

  “我林菁,永不示弱。”

  女子出来闯荡,要比男人多一层铠甲。

  那层铠甲守护的不是身体,也不是心,而是于千难万险之中,依然不被摧毁的意志。

  一分软弱便会令铠甲产生一丝瑕疵,到最后,会让人产生一种向对方乞求便可以达到目的的错觉。

  那才真正是万劫不复。

  林菁回到自己的营帐,扫过在营帐外做的记号,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人动过她的帐篷。

  从她进了幽州大营起,就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现在连自己的帐篷都被人动了手脚!

  林菁冷着脸进了帐篷。

  她携带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也谈不上贵重,因为这些东西大家基本都有。

  大昭府兵都是世代从军,成了军户之后,拥有免除徭役等一系列政策上的优惠,相对的,接到军帖后,府兵的武器、马、各项军备都需要自备,有祖传的自然好,没有的话还需要另行购买,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她临行前,是按照骑兵的标准来给自己购买装备的,首先是一套明光铠,一面团牌盾,三匹马,其中两匹是战马,一匹常用,一匹用做备马,最后一匹则是驮马;武器有一杆马槊、一把横刀、一张弓、三十支箭和一个箭囊、一具火钻;随身携带横刀、短刀、火石、解结锥、水囊;生活用品有毡帽、毡衣、绑腿、锤子、餐具、装有私人用品的行李箱,还有必须携带的军粮。

  军中标准帐篷是十人大帐,刚好够一个火的生活起居,林菁不能与男人混住,不得不自己带了一个小型乌布帐篷上路。

  这就是她的全部身家了。

  帐篷里并没有明显被翻动的痕迹,要不是她做了记号,不会发现有人进来过。

  行李箱被打开过,放在上面的是两套男子衣衫,林菁决定从军后,就改换了男装,除了束胸用的麻布和一卷用来应对月事的月布,箱子里面还有一套便于携带的笔墨纸砚、一双备用皮靴、装有两贯钱的钱袋、一包盐、一个装满箭头和暗器的木匣,以及用油纸包着的肉干、胡饼。

  东西都在,没有任何损失,但私人用品被随意翻看,严重侵犯到了她的底线,她却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忍下这个闷亏,什么都做不了。

  从未这样委屈过。

  林菁一下子躺倒在床铺上,将藏在胸口里的吊坠拿了出来,用手轻轻抚摸。

  那是一只用木头雕成的小鸟,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她看了半晌,将木头小鸟握在手心,翻身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床铺中。

  想睡,想做梦,想一夜千里,回到长安。

  可林菁也知道,自做了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舍弃了嫁人生子、按部就班的生活,选择了马革裹尸的杀伐之路,就必将承受这些。

  林家的内堂里,左右两边各陈列着八座刀架,上面供奉的皆是大昭军队制式横刀,有的刀锋雪亮逼人,有的已经残破不堪,刃上尽是擦痕,还有一柄只留有半截,不知遭遇过何等惨烈的厮杀……她的姑姑林妙真端坐在案几后,身后是一片巨大的黑色幕布,直从房梁垂下。

  “世人都说这天下,没有林家人用不来的兵器,没有林家人御不了的兵马,没有林家人打不赢的仗。咱们家的人,只要入一行,从来都要做到最好,从不屈居人下。”

  “所以,林家人的命,都不长。”

  “当年走出襄平的嫡系子弟共八十三人,开国之师,辟疆之荣,林家人个个战功彪炳,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只剩我一人,带着你和你兄长,在这一步一个鬼门关的长安城里活下来。”

  “你是襄平林氏的家主,是要带着一族的人走下去的领头人。我知道,他们都盼着你出人头地,带林氏重回荣耀。可私心里,我不稀罕公道,也不想报仇雪恨,只希望你练成武艺,从此不受欺负,做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

  “你既然决定从军,便不能再回头,只能像你的父辈一样,去战场上流血流汗,死,则化为边关烟尘,终其一生默默无闻;活,则将我们失去的一切,全部夺回来!”

  姑姑的话仿佛仍在耳边,林菁从床铺起身,理了理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

  时间这样紧迫,她连伤心难过都得节省着来。

  昨日刚到幽州大营,忙着录事和安顿,她只来得及搭帐篷,什么都未准备,这次被人闯了空门,算她倒霉,再有下次,定让来人付出代价!

  军营的帐篷大小都得按照制式来,兵卒都是十人大帐,普通军官两人一间帐篷,校尉级别才能有单人帐篷,在生活作息的基础上,还得满足平日办公需要,所以还算宽敞。

  林菁本是将床铺放在里面,用行李箱当做案几居中,靠近门口的地方存放铠甲武器等,现在得重新布置。

  她将床铺居中,行李箱紧挨着床头,铠甲放在床尾,所有行李都放在了一起,然后掏出解结锥,沿着床铺四周挖了一道沟,袖口一抖,将黑色的粉末洒入,再取过木匣,用捡来的树枝杂物和暗器,一口气做了十多个机关,暗暗埋在沟里,将土铺平。

  林菁若无其事地走出帐篷,左侧的十人大帐便是她所在的火,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帐篷外的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煮着黍米和蔬菜,一名黑脸汉子正在旁边用木勺搅拌以防止糊锅,看到她来便道:“林菁,取你的碗来。”她带来的九斗炒干饭、两斗米都已经交入火里,从此便由火长来安排每日饭食。

  林菁捧着一碗菜粥坐在帐篷外,正吹着碗边的热气,便看见有人赤着上身掀开帘子,一边舒展筋骨一边笑道:“黄老九根本赢不了我,今早还是他去收拾茅坑,哈哈哈!”

  火长潘良原本就黑的脸一下子更黑了,他用木勺敲了敲锅边,眼神示意毕安年看向帐篷边的林菁。

  毕安年身形高壮,一身泛油花的腱子肉,浓密的胡茬几乎遮住了嘴,看上去像是个年逾三十的大叔,但人家……正经是个没摸过姑娘手的年轻后生,他一看林菁坐在旁边便呆住了,从脸到胸口,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螃蟹。

  这大兄弟忽地抱住膀子,飞也似的窜回帐篷,从里面传出充满羞愤之意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

  第4章 为人

  潘良暗唾,白长这么大个子,瞧他这点出息。

  倒是林菁面不改色,十分理解地道:“这天是挺冷的。”

  “嗯……”潘良接不下去,他从嗓子眼憋出几声咳嗽,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值夜后不必操练,大家走了之后就剩你自己,多加小心。”

  林菁心里一暖,明白火长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