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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狩第53节(2 / 2)

  果然被她这么一喊,他才从梦境回到现实中来。人微微顿了下,脚步不敢怠慢,很快便进来了。

  夕阳斜照,他站在台阶前仰脸望着她,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问:“娘子今日过得好不好?”

  居上听他这么唤她,语调里藏着另一种深意,看来昨日混乱中说的话,他都记住了。

  眉眼软化,她眼波婉转睇了睇他,“还可以吧。不过礼部司派来的人怪严苛的,不像傅母们那么好说话,我还被人家教训了呢。”

  她言罢,转身往屋里去了,听见他跟上来,脚步哒哒,走得急切,心里便有些欢喜。

  凌溯今日在东宫务政,一整天惦记的也是这件事。宫中派人去辛府上请期了,日子一旦定下,她要受的调理就多起来,难免会觉得不自在。她和他针尖对麦芒都是小事,万一同礼部司的人打起来,那就不好了。

  但太子殿下极其护短,听说她被人教训了,当即就不悦起来,“明日我去礼部一趟,让他们重派人过来,派个说话好听些的,反正还有时间,娘子大可慢慢学。”

  居上说不用,拍拍胸道:“以我的聪明才智,足以应付。你别上礼部去,让有心之人把消息传进圣上耳朵里,说我娇气,不能胜任,我岂不是冤枉死了。”

  可见她在为合乎太子妃的标准而努力,凌溯很是感动,心里暗想这样乖张的女郎,如今也开始在乎自己在姑舅眼中的形象了,这是为什么,全是为了他啊!

  抬起眼,脑子里酝酿过无数遍的甜言蜜语就在嘴边,但不知为什么,一时说不出口。

  居上见他呆呆的,比手请他坐,两个人对望一眼,昨日也是这个时间,他们在最后一缕夕阳下热切地拥抱……现在想起来,心头直蹦跶。

  两下里都有些尴尬,眼神飘过来又飘过去,紧张又美好。

  凌溯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续上昨天那种暧昧的氛围,居上却等得百无聊赖,随口问起他设下的美男计,不知胡四娘子那头可有什么进展。

  凌溯

  这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先前准备的开场白吗,一见到她,居然什么都忘了。

  于是正色道:“我正想与你说这事呢。我让金府率派人跟进,那府兵下半晌进了胡宅,两个时辰都不曾出来。既然能逗留这么久,起码相谈甚欢,慢慢就会有些端倪的。我只是替五郎可惜,那女郎轻易就与别的男子走近了,可见对他没有几份真心,将来就算娶进门,恐怕也不得安宁。”

  居上大为鄙夷,“我就说他瞎了眼,为了这样的女郎抛妻弃子,可不是活该!我能猜到他眼下的心境,房里人不在了,孤寂得很,后悔写放妻书,但未必后悔与五嫂和离,心里怕是还记挂着胡四娘呢。要想个办法,让他亲眼见一见他那红颜知己的品行,看透了,死了心,他才能把脑子里的风花雪月倒出来,踏踏实实做他的学问。”

  凌溯说:“这不难,安排他碰巧遇上一回就明白了,都是男人,自然心知肚明。”

  居上抚掌说好,“这事还需你我通力合作,咱们约定个时间,我想办法让五兄身边的人引他去胡宅。最好挑在下雨的日子,让他在巷口蹲上两个时辰,冷雨浇一浇,他就该清醒了。”

  她摩拳擦掌,为别人的事振奋异常,凌溯虽然也将辛家的家事当成自己的事,但要论亲疏,还是不及自己切身的幸福重要。

  他微微挪动一下身子,含蓄地问:“娘子上回说要学吹埙的……还学么?”

  居上看他的目光,渐渐弥漫起了疑惑。

  这人上回教她射箭,教得痛不欲生,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是另有目的?

  仔细打量他两眼,他眼神闪烁,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见她神情戒备,勉强笑了笑,“怎么了?不想学了?”

  居上了然,这就是得陇望蜀,太子殿下很不单纯啊。

  设想一下,有点害羞,她还没有刷牙。遂低头缠绕起了香囊底下的穗子,扭捏道:“这吹埙,讲究唇法……”说着瞥了他一眼,“郎君现在与我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此话一出,边上侍立的人两眼精光大作,耳朵恨不得伸出八丈长,想听一听太子殿下究竟怎么回答。

  原本想入非非的凌溯确实有这个打算,但被她直截了当一问,吓得不敢应承了。他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就是……就是想起娘子说过要学,随口问一声罢了。”

  居上有些失望,心道仅仅只是学吹埙吗,那也没多大意思。

  凌溯则开始盘算时间,昨天彼此的关系刚进了一步,今日就火急火燎想继续发展,好像确实太着急了。她虽然不拘小节,但女郎就是女郎,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也许有些忐忑,也许是受到了冒犯,只是碍于婚期定下了,不好意思翻脸而已。

  所以还是不能太急进,得一步步慢慢来,起码再过半个月?

  他战战兢兢想,半个月很好,等各自都做好准备,到时候不会忙中出错,闹出什么笑话来。

  低头算算,今天是第一天,不急,要显得从容,就像平时一样。

  于是站起身,负手在室内转了两圈,镇定自若地说:“娘子的屋子,布置得很雅致啊。”

  居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心想昨天怕不是把他的脑子抱坏了吧。忍不住好心地提点他:“东院和西院的布置是一样的。”

  这下太子殿下有点下不来台了,才想起当初将作监安排行辕,两边寝楼里的一切都是对称的,不过人住进来,起居用的小东西有些变动罢了。

  屋里好几双眼睛看着他,来前满心的柔情蜜意,此刻凝结成了肉冻,他无趣地摸了摸鼻子道:“今日有很多公务要办,我就先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回身告诉她,“五郎那件事,等我安排下去,到时候再知会你。”

  居上说好,目送他走出了西院。

  因两院之间穿行的随墙门偏南,他对此早就有怨言了,待回到东院后吩咐长史,把门的位置再往北移一些,“每次去娘子院里,比东宫到少阳院还要远。”

  长史眼看自己这番忙碌就要开花结果了,心里自然高兴,忙道:“臣明日让人就近凿扇门,郎君与娘子穿行可以方便些。”忖了忖又道,“要不……干脆把墙拆了?反正这墙原本就建得矮,防君子不防小人,放着也是个摆设,不如不要了。”

  凌溯展开公文,伸手取笔蘸墨,垂眼道:“不能拆,留着吧。墙虽矮,能保全她的名声,若是墙没了,传出去就真成与我同住了……还没成亲,这种谣言对她不好。”

  如此体贴的周全,连长史都要感动了。果真动了情就是不一样,以前的太子殿下只关心剑有多长,枪头磨得光不光亮,哪里会管这种事!如今为了太子妃娘子,如此细入微毫,可见这场婚事撮合得好,健康正向的婚姻能让人成长,殿下再也不是只知道公事公办的铁杆光棍了。

  不过奇怪,批着公文的太子忽然又停住了笔,从一旁的宣旨中抽出一张,端端正正写下了一横。

  长史不明白,掖手问:“殿下这是何意?有什么事要臣承办吗?”

  凌溯没有说话,将这张纸收进抽屉里,仔细压好了。

  这是他用来记日子的,半个月,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正字。半个月后他要完成一项壮举,向着两情相悦再进一步,到时候什么也阻挡不住他。

  长史则一头雾水,看着殿下脸上隐约的笑,猜测不出他在想什么。

  算了,情窦初开的人,多少会有这种奇怪症状。从昨日殿下将侍立的人打发出去,和太子妃娘子独处一炷香时间开始,他的脸上便时断时续地出现莫名的笑意,长史是过来人,过来人表示理解。

  及到第二日,殿下出门时仔细绑缚好护具,骑在马上对他说:“快要入冬了吧?长安的气候果真比北地好,这样的时节,一点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