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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2 / 2)


  络卿相有点得意道:“反骗校园行。”

  他这一得意,钱加多看不下去了,补充着:“抄的。”

  “是,大部分内容都是从网络上搜集整理的,也可以说抄的,无非是警示同学而已。”络卿相道。

  “很好,你学的是计算机应用专业,你的毕业论文《互联网背景下网络诈骗防范与对策》可以查到,其中有涉及声纹识别、大数据过滤等一些很有前瞻性的设想,放到现在不稀罕,可在几年前,已经很不错了。”向小园微笑着道。

  她的微笑仿佛有感染力一般,络卿相如沐春风,不好意思道:“谢谢。”

  “也是抄的。”钱加多又在补刀了,那义正词严故意报复络卿相的样子把俞骏也逗乐了。络卿相已经习惯了似的解释着:“引用的地方都注明了,声纹识别民用发展很快,只是应用到警务上稍晚了点。西方在技术和人权的碰撞上一直举棋不定,技术早已经成熟了。”

  “对。那我问你个反技术的问题。”向小园看了眼纸张道,“你的栏目里有一篇关于‘金评彩挂风马燕雀’的综述是如何来的?这个有关‘八大骗’的陈述,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啊。”

  络卿相想了想,道:“这个真是抄的。”

  “哪儿抄的?”向小园问。

  “斗十方给我抄的。”络卿相道。

  向小园好奇道:“这个比网络流传的都完整,他怎么可能抄得到?”

  “我本来抄好了,他笑话我很多地方不对,给我改了一遍……比如有的叫‘金皮彩挂’,有的叫‘金评彩挂’,以前‘皮’是指卖狗皮膏药的,‘评’指评书,他说了,‘皮’和‘评’其实是一类,都靠嘴巴混饭,江湖上叫‘讲口为王’,意思就是什么都能当狗皮膏药给兜售出去,所以说‘评’才是正确的。”

  说到此处,俞骏的目光没来由地一亮,眼前浮现的是斗十方叫卖黑金笔那套玩意儿,他脱口问:“这么说来,斗十方似乎是行家啦?”

  “差不多,反正他没被骗过。”络卿相道。

  钱加多不同意了,撇着嘴纠正道:“他上学一年年领贫困补助的,别人骗他啥去?”

  有这个搅局的在,乐子就大了,把众人逗得忍俊不禁。俞骏拍拍桌子警示道:“钱加多,没问你不要说话。”

  “嗯,不说。”钱加多鼻子哼哼着,翻白眼了。

  向小园定定心神,表情严肃,慢慢说道:“下一个问题,你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找到了斗十方,斗十方是怎么带你们找到王雕的?”

  “这个……人网。”络卿相道。

  “人网?”这个词把反诈骗中心的全给新鲜得愣住了。

  “是这样,他十几岁就在中州市里打工,洗盘子、刷碗、卖衣服、卖家具、当保安、跑外卖,什么都干过,认识的人很多,找人、找工作、找租房什么的,他比谁都门儿清。”络卿相道。

  娜日丽插了句:“太牵强了吧?这回找的可是个刚出狱的骗子。除非他找到原来和王雕接触的人群,就这么巧?”

  “您忘了他现在的身份了?打黑除恶两年多来,刑事拘留的一大部分都是异地关押,搁他那岗位上,能认识的坑蒙拐骗偷抢,包括涉黑、涉恶分子,不比谁多啊?”络卿相给了个无懈可击的解释。

  没错,他是看守所的管教民警,哪个犯事的还不从那儿过?只是出来还联系这个节点让俞骏皱眉头了。这是件绝对有悖职业素养的事。

  向小园顿了顿,一欠身,保持着严肃表情道:“最后一个问题,抢走王雕手机的人,是不是斗十方?”

  “不是!”络卿相和钱加多齐齐否认,异口同声,但马上觉得反应不对。

  “哟,看来你们都知道手机被抢走了,不是斗十方,那是谁呀?”俞骏换着口吻问。

  回答这么干脆,太浮夸了,假得两人自己都牙疼了。钱加多不敢看俞骏的眼光,躲闪着。没承想最终落到这个实锤上,而落到这个实锤,恐怕兄弟几个都前途堪虞了。

  “有句话叫人性是不能考验的,我不想把你们架到火上烤啊,比如络卿相同志,我问你,你是让我把你交到督察手里查呢,还是直接告诉我?王雕是我们追踪的嫌疑人,你把目标吓跑,我们都差点找不着,非要兜圈子?”俞骏直接唬道,口吻一变,加重语气继续问,“自己说,是不是有部手机被抢了?”

  “是。”络卿相声如蚊蚋,撂了。

  “谁抢的?”俞骏问。

  “斗十方。”络卿相难堪道。

  问话到此戛然而止。络卿相难过地掩面低头。钱加多此时倒无所谓了,反正瞒不住了,捅出来倒一点儿也不紧张了。他看着俞骏,又看看小组几人,不客气地道:“没本事抓骗子,可有本事吓唬我们,多大个事儿呀,我和斗十方两人抢的,没他的事。”

  “哟,这是不服气啊……陆虎,大邹,带他们俩吃饭去,看着别通风报信。”俞骏一摆手,下命令了。

  两人性格截然不同,一个霸气侧漏,一个霜打雷击,被三位外勤拥着去食堂了。脚步声去了很远,向小园和俞骏相视间,眼里都多了几分亮色。俞骏道:“看来我们都有想法了。”

  “也都有顾虑。”向小园道。

  “络卿相经验不足,钱加多太散漫,又是个辅警,不过这两人请的客卿肯定经验丰富,上手会很快,跨市调人也不是问题……但是,这个人的履历听得我心里发毛啊。”俞骏思忖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他的资料里只填了一个父亲的名字,斗本初,无业;家就住在西陶镇段村,登阳市边上,家离登阳看守所不到五公里……理论上那儿应该是个封闭的生活空间,可奇怪的是他居然在距离百十公里外的中州混得如鱼得水……这个岗位可以接触到各色的嫌疑人,但职责以外如果还和那些刑满释放、取保候审、多次进出看守所的高危人群来往的话,那这个人就得打个问号了。”

  向小园抽出一页纸推到俞骏面前,道:“您看,他的履历、个人情况,清白得像一张白纸,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他刚刚通过了招录事业编民警的考试,我查了下,去年还参加过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认证考试,但没考过。”

  每个人都有明暗两面,只不过这个人明暗对比太过强烈。俞骏犹豫片刻,倒不确定地问向小园了:“你看呢?小组编制倒还可以进几个,但咱们系统哪个单位也是好进难出,从一个偏远看守所岗位调到市区,借调肯定不好好干,手续过来可是一步登天啊……呵呵,我有点庸俗,先考虑的是实际问题。即便这个不是问题,那这背景也有点让人担心啊,这里可是全省大数据的中枢,有点问题我们谁都交代不了。”

  “我觉得应该接触一下,就像他俩一样,不看都不知道还有隐藏技能呢。最起码有关八大骗的传说,目前这是最翔实的一份……我想,就以王雕的手机为由接触一下。”向小园道。

  “行,得狠点,看我把他吓住啊,呵呵。”俞骏道,起身往门外走着。

  “您把络卿相吓住了,我怎么觉得您有点失望啊?”向小园追着问。

  俞骏失望道:“连狡辩都不会,玩不转反骗这一套。”

  “您不能要求反骗警员都具备这种恶劣品质啊,搁您这选拔方式,除了斗十方,没人合适。”向小园笑着道。

  “‘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深渊就是对自我的内省,当你看到了足够多的恶,对自己内省足够深的时候,你会看到水面上倒映的一双眼睛在看着你,如同看怪兽一般地看着你。”俞骏前行着,答非所问。

  向小园回答道:“这句不是杜撰,出自尼采的《善恶的彼岸》,尼采论述的是一种怀疑论态度,思考过程就是一种推论,因此亦是无意义的。‘凝视深渊’可比为与黑暗博弈、与自我对话、思索与审视宇宙的不确定性等,您有新的解释吗?”

  “这个解释已经够了,思考诈骗这个问题的过程,将无可避免地改变思考者本身,可能也就是改变问题本身,所以思考者最终获得的答案,一定不是思考者最初想要的答案。继续往下推论,‘骗人和被人骗’会变成一个没有结果的循环,无限制地怀疑、实践,就有了下一句,与魔鬼搏斗的时候,要谨防自己也变成魔鬼。”俞骏道。他指摘着,像兴致大发给向小园提醒几句一样。

  向小园思忖着问:“您在提醒我,不要沉迷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