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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2 / 2)


  可是都出了这样的事,他能不怨恨自己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如果分开,她的孩子该怎么办呢?如果在一起……就这样在一起……真的可以吗?

  安·沃米尼小姐抬起视线,泪眼朦胧中看了冉一眼,感到所谓的未来笼罩在朦胧的迷雾之中,白茫茫的扭曲。

  总理大臣却已经意识到,这时候必须要他表态了。

  尊陛下已经开口,如果安不和冉结婚,就要剥夺冉的领地和爵位中的绝大部分收入给孙女。对于尊陛下来说,这是很小的事情,但对于冉这样传了很多代的旁系而言,已经是重罚。冉现在是子爵,因为他的祖父艾欧帕伯爵还活着,但老伯爵死去,他会继承爵位,这不是他的全部。

  但态度来说,这已经很严重。况且尊陛下话语中不是没有透露过废除这一系爵位的意思。

  太多年了,几个千年。白尊陛下要顾及煌尊陛下的意愿,煌本人可能甚至不会那么在意。但冉毕竟是他血亲的后裔,不应该这样废掉。

  至少不该由自己这里废掉。

  他必须求情,给尊陛下一个台阶下。

  “尊陛下。”老人起身行礼,“感谢您为我孙女的周到考量,您对后辈的体贴关怀,让我们全家永远难忘。”

  他看了年轻人一眼:“……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年轻人,感情到了,做事总有失当出格的时候。这固然不对,但也没有那么天理不容,请您多为神族着想,不要夺走艾欧帕子爵的爵位。……安和艾欧帕子爵两情相悦,我看艾欧帕子爵对安也是一片真心,不如就让他们年轻人在一起吧。”

  孙女惊讶地看爷爷,没有料到老人这么轻易就替自己决定。但白明白民政总理大臣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终于笑起来,抬手阻止了老人说后面的话。

  “傅,不必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不是为沃米尼出气,只是我对他做出这种事的必要处置。你知道他本来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份把这一切做成既成事实,我和煌都不能容忍他以这种形式践踏秩序和法律。之所以说如果沃米尼小姐愿意嫁给他我会保留他的财产和爵位,只是因为他需要对他做出的错误有弥补的能力而已,并不是因此而减轻了对他的处罚,没有其他原因。”

  他这样说了,老大臣知道真的和自己没太大关系了,他松了口气,听到自己的君主后面说道:“既然是沃米尼小姐的终身大事,我想也不应该草率。这样吧,今天这场谈话就到这里,你们回去思考讨论,再告诉我结果。”

  “没有时间限制,因为我相信现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沃米尼小姐更着急。”

  艾欧帕家族——这是煌还不是大家长时期的姓氏——的两位老人对这个处置都没有异议,或者说是有异议也憋死了。他们默认了,送沃米尼祖孙俩和沃米尼小姐的闺蜜芬出去,算是对于无论讨论结果如何都按照白的说法操作表示了默许。

  不默许不行了,伯爵老爷子或许对白不够了解,冉更是愣头青,但老公爵身为魔神的子侄,和这位尊陛下相处不要太久。

  他能感受到,这一出闹剧进行到最后,尊陛下已经动怒了。

  不是对这场荒唐闹剧的愤怒,当然也不是对他的老大臣和可怜的孙女,甚至和一无所知的凡人姑娘,以及愣头青冉都没有什么关系。

  这愤怒的箭头指向他们祖孙两人,指向魔神的子侄,艾欧帕家族的老祖宗北境公爵粼,以及冉的爷爷,如今的艾欧帕伯爵。

  指向他们带着这样的血统,却没有好好教导孩子,指向这孩子真神血亲唯我独尊的思想。

  “送这位女士出去。”白让外面的侍者进来请那位名叫艾丽的女歌舞演员,“请原谅我对沃米尼小姐的倾斜,但她的问题比你的更严重一些。如果沃米尼小姐最终决定不嫁给冉,而你还对冉有感情,我不会干预你们的自由恋爱。”

  艾丽很想问那之前说好的分手费还有没有,但想想没敢问,只能期待白不会赖账。她出去了,接下来跑路的就是洛芙和紫芫。

  洛芙也看出来白在大怒的边缘,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多一问:“呃……要不要让人给您准备点润喉清肺消火的饮料?”

  白这天下午第二次露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不必了。请帮我把门带上。”

  洛芙怂球了,带着紫芫溜溜出去,回手关上了门。

  那扇门后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走廊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这寂静持续着,轰鸣着,仿佛火山的喷发,地震和海啸,能持续到时间的尽头。

  “真的不要消火凉茶吗?”她头皮发麻地问紫芫。

  紫芫沉默片刻:“……去请一君尊陛下吧。”

  ……

  一君是白的配偶,皇后,上古神族的女皇,尽管因为早年恶魔肆虐,她不再有领地和国民,但权柄和智慧不因此而减少。

  从古时代活到现在,她经历了太多,也掌握了太多古老久远的知识,一直以来在从事古老历史追溯,社会学,文学,和一些古代传承方面的修复矫正工作,平时不在紫金宫政治圈里搅和。

  因此她花了一点时间过来。

  来的时候,白的娘已经骂完了。经过一些刺激的场面,年轻的冉被打断了一条腿,被爷爷抬出去了。洛芙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和他加油:“没事,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你收获的可是爱情啊!”

  ……看起来他没有被安慰到。

  一君笑出声来,揉了洛芙两把,示意她不要紧,走进了小会客厅。

  白发完了脾气,在头疼。

  “养了孩子不教育,现在告诉他不对,和虐待有什么区别。”他向一君伸出手,握住了她把她拉过来身边,“一天天的和不着四六的家伙混在一起,恭维和奉承哪能养成好的人格,做的不对就说他父母早亡,这是真的没有打算担起父母的责任。说他一句妈死了不过分。”

  他不常这样抱怨,一君低声笑起来,靠在他身边,伸手撩了撩他的头发:“相信两个女孩子都会无条件地爱自己,这种爱可以和平共处。我想除了小说故事,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事吧。”

  “艾欧帕那个老年痴呆还说什么这都是流行小说的错!要禁止类似题材的小说!”白被她的话语点燃了怒火,“放屁!自己不好好教育,责任乱甩,倒是管起正常人的娱乐活动来了!那孩子是管他叫爷爷还是管流行小说叫爹啊!这个**”

  他骂了一句魔族文明用语,显然是被气的狠了。一君揉了揉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有夫人安慰,白被这帮蠢货气的狠了,晚些时候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散发着很不愉快的气息。

  “煌也不要多久就回来了。”一君看他实在心情很烂,开口劝道,“到时候让他处理吧……你真的打算夺了艾欧帕子爵的爵位?”

  “夺了吧,夺了让他们冷静冷静。”白拿着汤勺,还是很不高兴,“……五千年了,也不是直系,思念变成新的亲情,新的亲情再变成思念,思念变成习惯,习惯又变成对习惯的怀念……煌对他们难说还有多少感情,这一支血脉,终归要回归到凡人之中去的。”

  他这话的后面部分是对洛芙说的,洛芙的疑问写在眼睛里了,字体加黑加粗。她还在学习诸神世界的事情。

  她好奇,旁边德尔杜立安家布莱兹前任阿尔伯特的一对遗腹子也好奇地看着他。白不确定这俩能听懂多少,但既然都这样,他只能解释两句,“三十代人,什么感情都消磨没了。这一支旁支与其说是和煌有关系,不如说是他对兄弟传承的一点表示……粼只是上位神,他年纪也大了,每天都在衰老。”

  煌留下这一支侄子的血脉,就像在告诉侄子,他们的亲情还在,侄子的传承他会守护,什么都不会变。

  好像这样就能冲淡一点对于艾欧帕大公逐渐苍老,终会死去的事实的一点哀伤似的。

  “几千年……”洛芙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对于她前世来说,这太长久了,是一个文明从牙牙学语到鼎盛又历经沧桑的时间。没有凡人能活那么久,几千年的概念还不如六十年对凡人的寿命观感来的真实——十六岁的少女在六十年后成为了七十六岁的老奶奶,这听上去比十六岁的少女在五千年后成为了五千零一十六岁的老奶奶来的有真实感多了。也因此,她对长生者的寿命概念一直是比较模糊的。

  这种模糊也得益于这个世界个体和种族之间的巨大寿命差异。人类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平均寿命在六十到八十岁……随着地区阶级魔法技术发展和生活质量的变化而改变。而精灵,天生长生,大多能活三千岁,有的还能更久。精灵和魔兽二百岁成年,而对于人类来说,这足够一个家族传递十代人。三代人出生到死亡,彼此的时间没有交叠。

  长生种的三千岁寿命,却只是超凡寿命的起始点。最上面的诸神,跨越一切时间的限制,根本不会老。理论上,巅峰传奇可以永生。

  这让她对五千年的时间缺乏真实感。五千年,对凡人太长,对超凡太短。

  但这个时候,白说时间让他们磨平了对亲族的爱,她忍不住陷入了思考。

  同样的五千年,魔族寿命六到八百岁,换算成人类,也有五百年。

  这么长的时间,子孙更迭能够更迭20代,每几百年,就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衰老,又有新人出生。魔神煌一直在那里,但他只要六百年没有注视,就是谁也不认识谁的陌生人。

  这种更迭和新生,不会以注视和阻拦而改变。

  二十代人啊……想想看,那真是很多的了。换算到她前世,红楼梦中的贾家,三四代人就变了一个样,姑且认为这是有真实原型的严肃文学作品,只要几代人,子孙就会变成祖宗也不认识的人了。

  大明三百年,明□□的子孙二十万,到了最后因为国家不许工作而有人饿死家中。即使魔神一直活着,又能怎么样呢?那些年风雨飘摇,恶魔堵死在前路,难道要他一个人一代代教导这一大家子,就为了让他们成为有用的凡人再安详去世?他不能用自己的资源补贴弟弟的家族,因为那永无止境,在初始的难过之后,后面必然是放手。

  ……然后,就像河流会汇入海,这个家族也终于会归于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汪洋大海之中。

  洛芙有点明白,站在沧桑的时间河流之上,注视着凡人风起云涌又归于沉寂是什么感觉了。

  当寿命足够长,很多事情都不再有意义。很多超凡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就像真神也不再在乎血脉传承,而是用自己的公正和规则收拢其他超凡,在充满了长生种的超凡社会共同生活,维持统治一样。

  奥古斯都曾经说爱丽丝和辉耀王室没了也不要紧,还有整个巫师一族。

  确实如此,当时间被以万年为单位拉长以后,每一个凡人血管中都流着早先几代真神的血脉。

  “但您还是把这件事最终留给煌尊陛下了。”洛芙对白说,在这些之外,试图求证些什么。

  那是沧桑不变,一切都会归于历史规律的时间长河中,一点被人改变过的痕迹。

  “是,这毕竟是他自己家的事情。”

  洛芙想了想,笑起来。

  “我想对于尊陛下来说……这一支血脉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吧?不然不会留到现在。”她问道,“有人只是因为单纯的血脉联系,就天生的,自然而然地仰慕自己,崇拜自己,把自己视为后盾,视自己为亲人,和其他任何人都不同。自然而然,不需理由,这是不是无形中构筑了一种联系?”

  “赛孚瑞亚曾经和我说过,对于她这样天生地养无牵无挂的超凡来说,被人需要,和别人构筑联系,达成交易,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使他人的喜怒哀乐有所变化,是一件有趣而有意义的事情。”她说道,“这样看来,这一支旁支血脉,对于魔神来说并不是完全的累赘,是吗?”

  白看了她一会。

  “你似乎终于学会用超凡的思维模式思考问题了,虽然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恭喜,你要知道,短生种的世界就像凡人的童年一样,是失去了很难再回来的珍贵体验。”他对洛芙点了点头,“是的,是这样,子嗣和血脉,在时光的冲刷之后就是那样的一种东西。”

  “不过这里有点小小的出入——这一家子给我们制造的麻烦,平均几十年一次,多的惊人。我认为,我和煌都认为,他们带来的麻烦已经超过了他们存在能够产生的价值。”

  他看起来很是厌烦,但洛芙懂了。

  这一支血脉会留到煌的弟弟自然去世,那之后或许会安然汇入凡人的河流……事实上其实大多数可能已经汇入了,二十代人不可能一直单传,没有夭折,一定有旁支已经融入了人群,除了族谱谁也找不出来。

  魔神对他们有感情吗?有的。但这种感情并不和让他们汇入凡人之间相冲突。几千年的时间太长,血脉的牵绊已经快要变成包袱,该放手的时候就应当放手。

  啊,说到这里,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他们说的诸神绝嗣……”她眨巴着眼睛问白,又看看一君,“是不是也是指这种情况?”

  就是说其实你们的孩子都是人民的祖宗,人民是你们的子孙,只是你们的亲生娃儿都老死了,是那个意思吗?

  “不,我和阿一真的没孩子。”白面无表情,“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有很稀少的先代真神的血脉,所以像煌和塔尔那样的没有特异之处的出身才有成为大家长的可能。但直系要容易一点,传承的时候要洗掉的东西少,生命危险也小……没了。”

  “那……”

  洛芙还想再问,白却已经被一下午的破事搅和的失去了兴致:“吃饭。”

  哦。

  算算日子,煌出去很久了诶……听说在无数世界之中穿梭极难定位,虚空一族的地方又藏得比较严实。这么久过去,不知道他们找到虚空一族的据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