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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第115节(2 / 2)


  周濂月说:“以后开的机会应该就多了。”南笳笑起来。

  途径一家花店,南笳叫周濂月将车暂停。

  她下去十来分钟,回来时手里抱了一束花,不是那种大朵的白菊,而是一大丛白色玛格丽特,细弱的小小花瓣,黄色的蕊,春日草丛里最常见的。

  周濂月已猜到她要去哪里。

  车往前开,南笳抱着花束,一路指给他看,这里她跟同学买过奶茶,这里以前是文具店,这里以前有个小网吧……

  前方出现南城外国语中学的招牌,南笳激动地说:“我的母校!”

  白色庄严的教学楼和尖顶的钟楼,自车窗外略过去,很快被沿路柳树垂下的青绿枝条所取代。

  在雨雾蒙蒙的这个午后,他好像,浮光掠影般地参与了她前十八年青葱而鲜活的人生。

  又开一会儿,周濂月往外瞥了一眼,淡淡地说:“我外曾祖父的老宅。”

  南笳倏然转头,只来得及看见白墙黑瓦的围墙,紧闭的黑漆木门,围墙上露出二层楼的雕花木窗,也髹着黑漆。

  “我想去看看。”

  周濂月笑说:“下次吧。钥匙不知道在哪个子辈手里,我回头打听打听。”

  等穿过了老城区,便一路往郊区去。

  下雨的天气,前来墓园凭吊的人很多。

  南笳穿着黑色连衣裙,抱着玛格丽特,在前方带路。

  一路踏过嵌在草丛里的石板路,她脚步一停,朝右拐去。

  一方大理石墓碑,那上面镌着小小一张照片,明眸善睐的模样。

  南笳蹲下放了花,开始去揪那四周冒出的野草。

  周濂月看了会儿,也跟着蹲下,挽起衣袖帮忙。

  周濂月问她:“你不说点儿什么?”

  “啊……习惯了。感觉说什么都怪矫情。她应该知道的,我心里在想什么。”

  周濂月也便不再开口。

  过了会儿,倒是南笳出声,“我不是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想过要结束生命?”

  “嗯。”周濂月瞥她一眼。

  “那时候的情绪,回头看多少也带有一点表演性质。因为我曾经认真想过,墓志铭要刻什么。”

  “想刻什么?”“好多。叔本华的名言,雪莱的诗,或者特别矫情的:这里埋葬着一个被戕害但依然纯洁的灵魂。”南笳轻笑,“好幼稚。”

  周濂月静默地看了她片刻,忽平声说,“如果我死在你前面……”

  南笳立即打断他:“瞎说什么。”

  周濂月却把这句话接下去,“墓志铭我要刻上你的名字。”

  南笳一怔。

  好奇怪,这样的情境下,这样矫情的话,竟也变成了理所当然一样。

  “……死在我后面呢?”她不由地轻声问。

  周濂月声音微沉,像轻缈雨雾拂过她的面颊,连同心脏。

  “你走之后的孤独和无意义,就是我余生的墓志铭。”

  ——

  自墓园离开之后,开车回到城里,彼时已接近晚饭时间。

  回家的路上,南笳先声明说:“我家里真没什么可参观的。以前不住那儿,我高中毕业,家里搬家,旧房子卖了。回忆都断了,我妈去世之后,我爸也后悔,早知道不卖。一度找过接手的新业主想回购,但人家拿到手以后哐哐哐就把旧的装修全砸了。”

  周濂月笑了声:“所以我把那套公寓送给你。”

  “……你也太会见缝插针。”

  车停在小区门口,南笳挽着周濂月的手走进去。

  以前的老居民楼,左邻右舍能认个面熟,也会打招呼,看见谁家领了人回来,多半会八卦几句。

  现在的小区邻里间都是陌生人,南笳觉察到有人注视,大抵也只是因为她是银幕上出现过的面孔吧。

  刷卡开门禁,上楼。

  进电梯,一梯四户的格局,左转即到。

  南笳打开提包拿钥匙。

  锁舌弹开,推门的瞬间,扑出浓郁的鲜香味,是那虾仁馄饨的高汤。

  南笳开鞋柜,给他找一双南仲理的拖鞋。

  与此同时,她说道:“爸,我们回来了。”

  周濂月觉得心中有什么铮然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