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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慈叔斥(2 / 2)


  如此类似。

  高宗打量着神色有些茫然懵懂的阿弦,他蓦地想起了当初为太子的自己,也是那样,略带懵懂无措。

  回头想想,他之所以会喜欢上武才人,大概就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身上,有他所没有的那种果决,刚强……令人羡慕。

  只是那时候的高宗没想到,他所喜欢上的武媚,有着超乎他想象的刚硬独绝。

  但是阿弦不同。

  就如李治所说的,阿弦身上,有他的仁善,却没有他的缺点“软弱”,有武后的“果决刚强”,却没有武后的“狠辣独绝”。

  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格外地欣慰,格外地疼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呢。

  高宗道:“不管今夜你为何而来,你总该知道,天底下没什么能难得住你的事,因为你……是我跟她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阿弦,也是,安定公主。”

  高宗握着阿弦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举手将她抱了抱,温声道:“好了,我就当今晚上你只是来探病的,好么?”

  ***

  夜更深了,外头淅淅沥沥,随风有些潮湿的气息隐隐透进来,仿佛下起了夜雨。

  阿弦知道高宗体弱,已经陪着她说了这许久的话,只怕不妥,何况天气不好,便行告辞。

  高宗同她说了半宿,不知怎地精神也安妥了许多,竟有了懒懒地困意,便道:“这么晚了,就在宫内歇息吧,你若是不想惊动太平,就到含光殿里过一夜。”

  阿弦不想让他担心,就先答应了。

  内侍重进来伺候高宗就寝,牛公公则领了阿弦返回。

  出了寝殿,才发现果然是下起了夜雨,牛公公道:“女官来的正是时候,这才是下雨天,留客天,就算客人不想留,可也是天要留啊。”

  他嘻嘻笑着,阿弦只得一笑敷衍。

  两人走到半路,忽然遇见一人,竟是陈基,手中还撑着一把油纸伞。

  陈基跟牛公公见礼,问道:“公公是陪着女官面圣了么?”

  牛公公道:“可不是么,将军可有事?”

  陈基一笑,看了眼阿弦道:“有一件小事。”

  牛公公会意,当即不再多言,只是叮嘱道:“我还要领女官回去复命呢。不要耽搁太久。”说着就先走开了数步。

  阿弦不知陈基有何事,正疑惑,陈基上前悄悄说道:“方才外头传信,说是崔天官在宫门之外。”

  低语了一句,阿弦变了脸色:“真的?”

  陈基点头:“我还未曾跟皇后禀报。”

  阿弦心里不安,却仍是说道:“瞒不过的,不必刻意隐瞒,不然的话……”陈基先前破例为自己报信,已经是担了风险,阿弦不想他再因此涉险。

  陈基道:“我也知道瞒不过,就先来跟你说声,好歹你心里有个准备。”

  阿弦听闻崔晔在宫外等候,即刻就要出宫,又怕牛公公跟陈基在武后面前不好交代,只得先随着回含元殿。

  ***

  崔晔自然是因为虞娘子派人传信,所以才赶来的。

  只不过他的身份跟阿弦不一样,一没有特赐入宫的令牌,二并非阿弦一样其实另有一重身份。

  之前,虞娘子因不知阿弦出府去哪,自无法跟崔晔说明清楚,所以崔晔第一时间并不是赶来大明宫。

  他本是要去袁府的。

  只是马行中途,遇到那些巡城士兵,听他们说起阿弦要进宫,这才恍然大悟,风驰电掣般赶来,到底晚了一步。

  他本来该当机立断,打道回府,可毕竟也是关心情切,一时迟疑,就给守门的侍卫们发现。

  侍卫们因知道两人的关系,见阿弦先前进宫,崔晔随后赶来,他们惊诧之余,不免浮想联翩,那守门的统领就又派人密报宫内的陈基。

  渐渐地,平地风起,把一块儿雨云带了来。

  夜雨随风而至,顷刻已经湿了地面。

  正在煎心等候,沉重的宫门终于徐徐又打开了,却是陈基送了阿弦出来。

  因为陈基正在宫内当值,不便出宫门,他举手拉住阿弦,把伞递了过去,让阿弦拿着。

  等阿弦跟玄影走了出去后,即刻命重新关了宫门。

  外间,崔晔正等的焦心,见阿弦出来,几乎有些失了分寸,他疾走几步,借着灯笼之光见伞下阿弦无恙,才勉强按捺那份煎灼难受。

  宫门前的侍卫们,纷纷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

  阿弦只来得及叫了声:“阿叔。”

  突然发现他鬓发湿润,脸颊也似被雨水打湿,忙把伞举高要给他遮挡。

  崔晔却并不理会,只探臂拉着阿弦手腕,转身走出几步。

  他不知说了句什么,阿弦收了雨伞,两人各自翻身上马,并辔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背后,那些心思各异等着看戏的侍卫们白白巴望了一场,暗自惆怅。

  ***

  两匹马飞快地奔过街头,后面还跟着玄影,同往怀贞坊返回。

  回到府内,其他的下人都已安歇了,独虞娘子提心吊胆地在门口苦等,因见下雨,那份担心更像是饱蘸了雨水在内,更加沉甸甸地。

  正倚门盼望,见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忙迎上来:“到底去哪里了?”又看两个人身上都湿了,一惊。

  崔晔却不等她问明白,直拉着阿弦转回房中。

  虞娘子本想跟着入内,略一迟疑,房门已经在眼前关了起来。

  虞娘子惊愕之余,有三分担心,又有七分的苦笑,心想:“真是越发能耐了,把个泰山崩而不改色的天官都急慌成了这样。”

  她又怕被底下人看见了不像话,尤其是被那几个多嘴的掌事娘子看见,于是悄悄叫起了两个小丫头,命烧些热水,自己却搬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了守着。

  房间里,崔晔把阿弦拉到里间儿,阿弦虽知道他必有许多疑问,可因见他身上湿了,就想去拿帕子给他擦拭,谁知才一转身,就给崔晔生生地又拉了回来,动作竟有几分粗鲁。

  阿弦一愣:“阿叔……”

  崔晔问道:“这样深夜,你为什么去宫里?”

  阿弦回头看看巾帕:“我、我有一件急事……”

  见她兀自“左顾右盼”,似乎很不以为然般,崔晔向来沉静的双眼中闪出两簇火苗:“急事?什么急事竟要夤夜闯宫,你可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言官弹劾,朝臣非议,这还罢了……”

  阿弦知道他着急,便想解释:“阿叔,我真的是有急事的,原本我也是想……”

  阿弦本是要说她原本想找他商议,却给虞娘子一二三四的大道理给拦住了,这才不顾一切地想直接入宫。

  谁知崔晔并没没有听她继续说下去,只道:“你知不知道那是皇宫,不要真的当有御赐令牌,就真的能为所欲为,——宫门一关,谁知道里头会发生什么?你难道想让我插翅飞到宫里去,还是直接也跟你一样闯入宫中?”

  这是崔晔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她。

  阿弦眨了眨眼,虽知道他一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如此张皇动怒,可今夜的事毕竟是不得已的,何况她先前也想过去找他……

  阿弦红着眼,眼中浮出泪光。

  崔晔虽然看见,仍是狠心低声道:“之前我不想跟你说,怕伤你的心,可是,你总该知道……他们两人,并非是寻常普通人家,你明不明白什么叫做‘君心似海’,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阿弦先前还是委屈,听了这句,心里却倏忽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