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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酸又甜甜(2 / 2)


  ***

  这一日,各部的属官前来户部领俸禄跟年利等物,度支部热闹非凡,各部官吏,勋爵等来来往往,空前繁盛。

  阿弦听到消息,心头一动,故意转出来,远远地站着打量,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着五文钱。

  然而伸长脖颈看了半晌,都没有瞧见崔晔的影子。

  想来也是,他是侍郎,本不必亲自来请年俸,阿弦有些失望,正要转回本部,一转身,却见隔着四五步远,那人正站在彼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阿弦又惊又喜,正要上前,崔晔向着她使了个眼色。

  原来两名工部官员领了俸资跟年物等,正说笑着从庭前经过。

  阿弦只得放慢了脚步,走到崔晔身前,拱手行礼道:“天官。”

  崔晔方微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来领钱的?”

  阿弦摇头,崔晔问道:“那是来做什么的?”

  阿弦自觉那五文钱几乎给自己捏出了火来,忙从袖子里撤手出来,边捉住崔晔的手,将那钱塞进他掌中:“给你的。”

  崔晔一怔,眼神微变,见阿弦要走,他人不动,手腕一抖,将她拉住:“这是做什么?”

  阿弦咳嗽道:“昨儿买伞的钱。”

  崔晔皱眉:“那伞是我送你的,谁要钱了。”

  “总之你得收着。”因此处人多眼杂,心里又不自在,阿弦用力抽手,头也不回地去了。

  “阿弦!”崔晔唤了声。

  谁知阿弦听见他的呼唤,更跟有什么要咬她似的,跑的更快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转出廊下不见了踪影。

  剩下崔晔立在原地,看着掌心的五文钱,也不知她握了多久,这钱都被汗浸的湿漉漉地。

  崔晔看了半晌,终究不明白,苦苦一笑,只得先将钱袖起来。

  ***

  是日休班,阿弦乘车往回走,眼见将到怀贞坊,忽然改变了主意:“去东市……赵监察府上。”

  监察御史赵彦听闻女官来到,不明所以,但赵彦为人爽直洒脱,又素来知晓阿弦所做的那般般件件叫人赞叹惊啧之事,便忙叫请。

  阿弦将点心盒子交给下人,赵御史笑道:“女官前来府上,蓬荜生辉,怎还带手礼?”

  阿弦道:“一点心意而已,还望御史不嫌弃。”

  两人对坐,赵御史打量着她,见她容貌秀丽,言谈举止毫无忸怩猥琐之意,反而清爽明白,虽看似年纪不大,气质却已比许多朝中官吏都端方大气。

  赵彦啧啧称奇。

  两人略说了两句,赵彦打量她必然是有事而来,便问道:“我跟女官向来没什么交际,不知今日所为何来?”

  阿弦方道:“大人容禀,我昨日偶遇小姐,承蒙招待,只是中途有事先行离开,因此今日特来贵府,想当面向小姐致歉。”

  赵彦一怔,然后释然笑道:“原来是因为小女……也好,她正要个能说话的人呢,女官却如及时雨一样来的正好。”

  阿弦诧异,赵彦道:“小女从小儿娇养,性情有些古怪,平日她相交的人也屈指可数,难得她跟女官相厚。昨日她回府之后,便怏怏不乐,我问她有何事,她也不提,我正忧闷呢,就多劳女官了。”

  当即叫了一名丫鬟前来,领着阿弦往后宅而去。

  且说在赵府后宅,赵雪瑞也早听说了女官来府里的消息,毕竟阿弦身份特殊,她才进府,消息便立刻传遍了整座宅邸,阿弦往后院而行之时,府中的那些丫头小厮们,便都偷偷地或在屋内,或在墙边,或做偶遇,像是看奇景般打量。

  阿弦早已习以为常,目不斜视,一路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引得许多丫头在啧啧之余,有些心头乱跳。

  不多时来到了赵雪瑞的居所,却见是极为雅致的宅院,中间鹅卵石铺出小径,两侧有芭蕉,翠竹等,有仙鹤在残雪仍存的白沙之上独脚伶仃,探头缩脑。

  前头丫鬟早忙不迭给阿弦开门,进门就嗅到一阵暖香扑鼻,令人陶醉。

  阿弦心头一动,忍不住竟想:“好香,这才是姑娘家的住所呢。”还没打量布置,已经先醉了半边。

  阿弦才走进里头,就见赵雪瑞迎了出来,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微微肿胀,略行了礼,叫丫头们奉茶,便领着阿弦到了里屋。

  这还是阿弦头一次进大家小姐的闺房,赵雪瑞的房中虽不似寻常官家女孩儿般华丽,但胜在雅致,里头一整面的靠墙书架子,对面又有一面博古架,上头放着如意,佛手,宝镜等物,墙角靠窗还摆着一张古琴,旁边的博山炉里有袅袅轻烟。

  从此处依稀看到里间的卧房,淡烟紫的帐子被金钩挽住,上头还垂着几个吉祥结的缎子香囊。

  赵雪瑞道:“你怎么来了,是特意看我来的?”

  阿弦定了定神:“我不放心……你的眼睛怎么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雪瑞闻言,眼里又浮出泪来,正丫鬟进来奉茶,两人一时不语。

  等丫头去后,赵雪瑞方掏出手帕:“你今日不来,我已经想好了主意,我想出家当女道士去。”

  阿弦大吃一惊:“你瞎说什么?”

  赵雪瑞掩面哭道:“他瞧不起我,我生平第一次被人那样羞辱,还活着干什么……”又不敢高声,只呜呜咽咽地委屈低语。

  阿弦看着她伤心的模样,不由也跟着心痛,居然想起了第一次鼓足勇气告白,却给陈基拒绝的自己……那时候她岂不是也是同样的万念俱灰?

  “是少卿欺负了你?”阿弦问,又有些愤怒。

  “不是!”赵雪瑞吸了吸鼻子,正色道:“我并不怪他,昨晚本也是一时冲动,失了章法……大概是我跟他没缘而已,我也想透了,若如此,倒不如去当道姑清净。”

  “不许胡说!”阿弦叫道,“你告诉我,他怎么你了?我去找他!”

  赵雪瑞忙握住她的手腕:“我不怪他,也不许你去找他。”

  阿弦一怔,看着她泪汪汪的样子,心顿时软了下来,懊悔道:“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自作主张。”

  “你是为了我好,我很明白。”赵雪瑞停了停,认真看她:“不管现在如何,我都感激你昨夜帮我之情,若不如此,我怎会知道他无心,由此及早收了痴念,倒也好。”

  阿弦心中难受之极,大概是因为自己尝过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所以更体恤赵雪瑞此刻的心:“你别太难过了。”

  她想了想,握住赵雪瑞的手:“赵大人很担心你……那做什么女道士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好么?”

  赵雪瑞抬头看她,阿弦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再怎么也好,别为了为情所伤就说要丢天弃地的,你还有家,还有疼爱你的父亲,你若为了一个外头的男人一意孤行,让从小养大你的赵大人作何感想?”

  赵雪瑞一怔,泪如泉涌:“我……”

  阿弦忍不住叹道:“你那样聪慧的人,比我更豁达百倍,也能钻这牛角尖,唉,可见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

  赵雪瑞哭笑不得:“你又在发什么感慨了。”

  阿弦道:“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她细细又一想,肃然道:“你且听我的,一时的挫折不算什么,千万不可因此而自暴自弃的,有时候……因缘是很奇怪的,今日你觉着已至绝境,他日……也许会柳暗花明,那时候你才知道,先前的那些挫折实在不算什么,一切都是很值得的,最好的……”说着说着,眼前又浮现昨夜雪中那一幕。

  赵雪瑞怔怔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怎么会懂这许多?”

  阿弦一愣,忙喝茶掩饰:“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绝不骗你。”

  赵雪瑞毕竟聪明,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迟疑问:“你……你是不是跟天官……”

  “咳咳!”阿弦一口水呛在喉咙里。

  赵雪瑞看她这个反应,心中通明,情不自禁“哈”地笑了出声,转忧为喜。

  ***

  虽赵雪瑞看似释然,但离开赵府的时候,阿弦的心却并未轻松多少。

  难道袁恕己当真不喜欢赵小姐?但是……这样出身官宦世家的小姐,美貌,高才,善解人意,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不好,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会喜欢上。

  阿弦捶捶脑袋:“别人想要都得不到,怎么偏有人不开窍。”

  袖子摇晃之时,鼻端又嗅到淡淡地馨香,阿弦举起衣袖仔细闻了闻,这才发现是自己手上的香气,想必是先前握赵雪瑞的手沾上的。

  阿弦摊开掌心,不由又叹道:“真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娇贵小姐,连手都这样香。”

  她忍不住凑过去又嗅了半晌,忽然发现自己这般行径,竟像是个登徒子,忙拉着衣袖停住。

  车轮滚滚,阿弦瞥着衣袖衣角,又打量自己通身的打扮,伸手在胸前摸索了会儿,忽然又道:“停车。”

  马车才停,车夫来不及问要去哪里,阿弦已经跳下车,她左右打量了片刻,道:“且在这儿靠边等一等。”

  车夫按照吩咐,靠边停了才有两刻钟,就见阿弦抱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