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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之舌(2 / 2)

  这日,崔升,桓彦范,并阿弦一同,去飞雪楼给袁少卿接风洗尘,顺便打探消息。

  桓彦范是个包打听,又知道阿弦非同一般,因此暗中旁敲侧击,隐约知晓了袁恕己回沧州会遇到何种情形,只是不知后续而已。

  旧友重逢,自然格外喜悦。席上,崔升因一无所知,便问袁恕己沧州情形如何。

  大概是因长途跋涉,袁恕己的神情略有一丝憔悴:“并无大碍,一切安好。”

  桓彦范双目烁烁然:“少卿在家里逗留这么长时间,可是还有别的事么?”

  袁恕己瞟他一眼,又看向阿弦。

  当初在告别之时,承蒙阿弦告诉实情,才卸下一身重担,等披星戴月回到沧州老家,入府之后发现情形果真如阿弦所说,袁恕己啼笑皆非。

  但二老毕竟年事已高,最大的心愿自是袁恕己的亲事,因见他不肯答应,便用尽法子,颇为闹腾了一番。

  袁恕己逼不得已,只得使出杀手锏,声称自己在长安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二老如痴如醉,虽不知真假,但料想乖儿子不至于在这种大事上扯谎,这才逐渐熄火。

  此刻见桓彦范一脸幸灾乐祸之状,袁恕己笑看阿弦道:“你以后不要总是跟小桓厮混在一块儿,没什么好处的。”

  阿弦道:“怎么没有好处,好处大着呢。”

  袁恕己跟崔升双双迷惑,崔升先问:“哦?有什么好处?”

  桓彦范也瞅着她,阿弦笑道:“我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关系,小桓常常先急我之所急,如此贴心周到,是不是很大的好处?”

  桓彦范一口酒喷了出来,波及到了对面的袁恕己跟崔升,两人擦头撩脸,纷纷喝道:“好放肆,快把小桓子拖出去斩了!”

  阿弦大笑,抚摸着桓彦范的后背道:“这么贴心的人儿,我可舍不得。”

  ***

  袁恕己因久不在京,就又询问起这数月里京城的情形,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同他说了详细。

  在提起阿弦灞河救人之前,阿弦抢先使了个眼色给崔升跟桓彦范两人,袁恕己早察觉异样,见她不肯在此提起,就假作不知。

  先把蓝名焕的事说了后,便又说起朝中局势,不免提到了张柬之被贬黜,大理寺正着手详查武三思贪墨之案。

  提到这个,桌上有些沉默。

  毕竟大家都心照不宣,武后必然是要偏袒武三思的,不然也不至于一开始就先把张柬之贬了。

  大理寺这次可谓接了个烫手山芋,非但烫手,甚至还有可能夺命。

  崔升小声对袁恕己道:“早知道你就过了年再回来,也不用淌这趟浑水了。”

  袁恕己道:“梁侯此人实在一言难尽,可如今大理寺还有狄少丞,不管结局如何,先齐心协力查个水落石出,总不能先自己把自己吓得畏缩不前。”

  崔升敬佩道:“说的好,我敬少卿一杯!”

  ***

  阿弦自从上次病愈后,再未沾过酒水,如今大家聚会,阿弦不由心里痒动,心想横竖崔晔不至于有千里眼顺风耳,小小地喝一口不妨。

  因是冬日,酒都是暖热的,一杯下肚,滚烫的热气升腾,叫人十分受用。

  忽然小二又送了一盘东西上来,笑道:“这是我们掌柜孝敬各位大人的,是极新鲜的西施舌。”

  小二甚是识趣地退下,阿弦夹了一枚,打量道:“这个东西我是认得的,明明是蛤蜊,怎么到了长安就变成‘西施舌’了?”

  桓彦范大笑道:“这就叫做物离乡贵。”

  袁恕己道:“这是清蒸的,只怕不是你的口味,早知道他们有这个,叫多放些辣才好。”

  崔升脱口说道:“她才病好,吃什么辣……”

  阿弦跟桓彦范齐齐咳嗽,崔升情知失言,忙噤声不语。

  袁恕己扫了三人一眼,哼了声,却给阿弦先剥了两只:“吃吧。”

  阿弦道了声承情,入口甚是鲜甜,口感也十分爽脆滑嫩,只是嚼吃了会儿,忽然缓缓皱眉。

  这种感觉有些奇异,却又说不出来。

  最怪的是,阿弦在瞬间竟想到那个落水后病的欲生欲死浑浑噩噩的夜晚。

  ——有东西被喂入口中,当时阿弦几乎丧失知觉,但仍察觉依稀苦涩,身体本能地抵触不肯。

  不知多久,另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竟逼得她一口口喝了下去。

  此时阿弦慢慢地咀嚼着那“西施舌”,满心惘然。

  从虞娘子口中得知崔晔曾守了一夜且亲自喂药,那大概就是他在喂自己吃药了吧,但这会儿猛然惊觉,与其说是吃药,那种感觉……倒是有些像是此刻吃这西施舌的滋味。

  ——迫不及待地想要吞下去,甚至咬了咬,那物却又消失无踪了,让她在半昏半醒里生出一种遗憾之感。

  ***

  正在疑惑地回想,忽然间桓彦范窃窃私语道:“好戏好戏!”

  崔升忙问:“没头没脑的,什么好戏?”

  桓彦范扫一眼阿弦,又看着崔升笑道:“你家克星来了。”

  最后又看袁恕己:“也许还是你的克星呢。”

  忽然他摸着下巴,忍笑道:“细细一想,大概是你们三个的克星。”

  阿弦道:“小桓子再风言风语,就真的拖出去斩啦。”

  桓彦范低声笑道:“你回头看看再说不迟。”

  袁恕己却早看见了,崔升跟阿弦受了指点,双双转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两个齐齐呆怔。

  原来门外正有人走了进来,身着茶白常服,淡烟色披风,面似雪色,眸若寒星,不怒而威的,竟然正是崔晔。

  而崔晔并不是只身一人来的,他身旁还有一位,却是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素色对襟袄子,浅水绿裙摆,外头同色披风,不笑之时也有些偏冷,跟崔晔的气质简直浑然天成。

  这人居然正是赵雪瑞。

  崔升早就弹跳起来,忙紧走几步,拱手行礼道:“哥哥。”

  阿弦也站了起身,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了几步,蓦地醒悟便站在了原地。

  桓彦范跟袁恕己也都起身见礼,崔晔从进门开始便面不改色,向着崔升跟阿弦略一点头,又拱手对袁恕己跟桓彦范回礼:“今日甚是巧合,不知众位也都在此。”

  袁恕己道:“天官怎地也有闲心?”说话间情不自禁扫了赵雪瑞一眼,见她亭亭玉立站在崔晔身旁,像是一朵雪莲花,果然跟他很相衬。

  此情此境,阿弦立在崔升跟桓彦范之间,先前吃下去的那口酒忽然在心头作祟起来,隐隐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