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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狐狸(2 / 2)


  “玄影?”陈基诧异道:“你从哪里把它找了回来的?”

  阿弦不敢跟他说被贺兰敏之软禁以及两人动手的事,怕他又担心,便道:“我在街头闲逛,可巧就找到了。”

  陈基笑道:“好好,这下可是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了?”

  阿弦低头也摸了摸玄影的头,陈基目光转动,蓦地看见玄影脖子上的项圈:“那个是什么?”

  阿弦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玄影跑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戴着这个。”

  陈基见那项圈做工精细非常,十分华贵似的,便道:“你摘下来我看看。”

  阿弦答应,蹲下身子想要解那项圈,摸索半晌,却不得其门而入。

  原来这项圈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开关处,若要取下,只有将它从玄影的脖子上顺着头撸下……怎奈阿弦又试了半晌,那项圈却只卡在玄影的头跟嘴之间,无法取下。

  阿弦道:“怪了,怎么摘不下来?”

  陈基道:“那就算了。玄影脖子上怎么受了伤?你取些我用的伤药,给它敷一敷。”

  阿弦才答应了声,猛地想起了自己回来的用意,急上前道:“大哥,趁着现在风平浪静,咱们走吧?”

  陈基一愣:“去哪里?”

  阿弦道:“先前不是说要离开京都么?咱们、咱们就仍回桐县去好么?”

  陈基心头咯噔一声,正不知如何跟阿弦说,玄影回头,冲着门口“汪汪”叫了两声。

  两人不约而同看去,就见有人从门侧徐步走了出来,笑道:“这里怎么多了一只狗?我还当是听错了呢。”

  进门的却正是宋牢头,阿弦道:“宋哥。”

  宋牢头笑着点点头:“你从哪里找来一只狗儿?”

  扫过玄影的时候,也看见它脖子上的项圈,眉头微微皱起,却又转为若无其事之色。

  阿弦道:“这是跟我一块儿来长安的,半路走失了,今日恰好在路上遇见。”

  陈基忙又要起身,宋牢头却比他更快,上前一步将他按住:“若是再动了伤处,就是我的罪过了。”

  陈基道:“怎么好趴着跟您说话。实在是太无礼了。”

  提起牢头,一般人都觉着无甚出奇,不过是看守监牢的罢了。可就算是看守监牢,也分个三六九等。

  何况如今朝廷局势,风云变幻,今日还是一品大员,说不定改日就要沦为阶下囚,到时候还得被狱卒们呼来喝去地管束着。

  而京兆府大牢里关押着的,也便有不少昔日显赫身份之人,大家最先要奉承的头一号人物,就是宋牢头。

  那些来探监的,求照料的,当然要打点些金银等物,所以这是府衙之中的第一个肥差。

  别说是老宋,就连那管后门什么也不是的罗狱卒……陈基先前还当救命稻草似的百般巴结呢。

  故而如今陈基见宋牢头亲自来到,自有些受宠若惊。

  宋牢头看过他的伤,叹道:“惭愧,没怎么帮得上忙。”

  陈基道:“上次在牢房里,您是有心要周全我跟弦子,这我是能看得出来的。可知我心里生怕因此连累了您老人家?”

  宋牢头笑道:“呵,你能看出这点儿,就不亏我那一片心了。之前因李三公子入狱的事儿,李家的人来买我们,叮嘱我们众口一词咬定你们逃狱,我们兄弟都知道你是个忠义之士,所以宁肯得罪李家,也不肯如此,都只说情形混乱,并没看真。上面这才并未追究你跟十八子。这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也是我们兄弟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点儿心意罢了。”

  陈基目露感激之色,抱拳道:“感激哥哥以及各位高义!”

  阿弦道:“苏奇都跟我说了,宋哥是个有心人。我也多谢你啦。”

  宋牢头笑着摇了摇头,又坐着说了半晌话,才对阿弦道:“十八子,我有一件事还要烦劳你。你随我出来说。”

  陈基是个识趣的人,见他如此,知道是有意避开自己,便道:“弦子且去,别耽误了宋哥的事。”

  当即两人出来外头,宋牢头道:“十八子,这次的事虽然有惊无险过了,但毕竟李义府只手遮天,他又是个狭私狠毒之人,只怕他以后暗出杀招对付你跟张翼。”

  阿弦道:“我也担心如此,所以想让大哥跟我一起回桐县。”

  宋牢头诧异:“你们要回桐县?”

  阿弦点点头,宋牢头思忖道:“一走了之,回到豳州,李义府鞭长莫及……也算是个法子,嗯,不错。”

  阿弦见他附和,心头正一宽,宋牢头忽地又道:“对了……那天我听见你说什么、刘武周的山庄、什么鬼嫁女之类……我们都不知是何意思,苏奇他们私底下还乱猜一通,正好问问你那究竟是怎么样?”

  “那个……”阿弦才要说,忽地想到方才在外头李洋派人来截杀之事,便噤口道:“没什么,只是我信口胡说的罢了。”

  宋牢头眼中透出探究之色,笑道:“当真是信口胡说的?你可别骗我……我知道你是有那等过人只能的,只怕又知道了些常人不知道的隐秘对么?”

  阿弦见他赫然猜中,也不讳言:“是略有点,不过有些古怪,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样……自不大好告诉宋哥。”

  宋牢头有盯着她看了片刻,方道:“那罢了。我只是怕你又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之前迟了一步,没能把你救出监牢,我心里极为遗憾,若还有我能帮得上的,你可千万开口,不要把我当外人呢?”

  阿弦道:“我记下了,多谢宋哥。”

  宋牢头呵呵一笑:“那我先去了,你好生看着张翼……对了,倘若你定了要回桐县,也记得跟我们说声儿。”

  回身之时,又看一眼玄影。

  就在宋牢头同阿弦说起“刘武周的景城山庄”之时,长安显赫的李相府内,也正有个声音低低咆哮道:“若不是你走漏了消息,那区区一个才进京都的小子,怎么会知道景城山庄的事?”

  书房的门紧掩起。

  说话的,却正是当今御前只手遮天的李相李义府。

  而在他对面儿,头戴黑色硬脚幞头,身着青缎圆领袍,形貌偏瘦的一位老者,却正是当朝另一位了不得的权臣,高阳郡公许敬宗。

  李义府咆哮过后,许敬宗皱皱眉:“你嚷嚷什么?凭什么就说我走漏了消息?为何不是你这边儿出了错?”

  李义府脸色有些发青,待要高声,又硬生生压住,走前一步凑近许敬宗道:“当初参与此事的那几个人,早就给我料理了,连个活口都没留下,难道你说是我自个儿发了疯给人说了此事?”

  许敬宗哑口无言,李义府有咬牙切齿说道:“早就叫你料理了那女子,你只是不肯……天底下什么样绝色的女人没有?你偏偏要……我思来想去,一定是她身上出了错!”

  许敬宗哂笑道:“这不可能!”

  李义府怒道:“许公!你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贪色也都贪的该够了……怎么还这样执迷不悟?”

  许敬宗道:“你说些什么,我又不是要维护那女子,我的意思是她身上不可能出错儿……因为她早就死了!”

  李义府听他说“不能出错”,正要发火,猛地听到最后一句,疑惑道:“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敬宗道:“四年前……不对,五年……横竖已经好几年之前了,尸骨只怕也荡然无存了,若说她泄密,早该泄密了,哪里等到这会儿?所以我说不可能。”

  李义府没料到会是如此,张口结舌。

  许敬宗道:“你仍是这么沉不住气,区区一个无名小子就惹得你自乱阵脚,只怕他是在上京的途中,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了几句而已,当初长孙无忌那老东西,不也曾为此纠缠过我们么?”

  李义府得了提醒,如梦初醒:“长孙无忌……是了!当初长孙无忌本要死咬此事,因无证据,我又见机的快,才免了被贬出京的灾难……怎么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少年……”

  许敬宗问:“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义府道:“我已经详细打听过,自豳州来……只身一人,唯一认得的是京兆府里的一名杂役。按理说并没什么来头。”

  许敬宗沉吟:“会不会是长孙无忌的那些人在背后搞鬼?”

  李义府打了个寒噤:“可知我担心的就是此事?”

  许敬宗道:“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样阴魂不散……如果只是个不相干的小卒子的话,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一了百了——”他举手做了个刀砍往下的手势。

  李义府冷哼道:“你以为我不想?偏偏现在那小子被贺兰敏之那疯子带走了!我之前派了李管家去要人,就如同从虎口里夺食儿一样,食儿没掏出来呢,一不小心手也要给咬了去!”

  许敬宗皱眉,也觉棘手:“先是沛王,倒也罢了,怎么贺兰疯子也掺和进来了?”

  李义府道:“我就是这点儿更想不通,又不好当真跟他撕破脸,万一惹得他发了疯,弄得鱼死网破……可就无退路了。”

  许敬宗长叹:“是啊,毕竟周国公跟沛王殿下还是不一样。天后或许会舍沛王殿下而偏袒你,但若是你跟周国公比,只怕……”

  李义府目光阴沉,哼道:“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快些想法子该如何尽快了结此事!”

  一宗旧案,却又牵扯如今许多要人。

  两名权臣面面相觑,都没有好策。

  许是气氛太沉闷,许敬宗道:“先前你只怪我泄密,我却还要怪你呢,你也该约束约束你的家人了,先前告状的都告到皇上跟前儿了,怎么三公子还是这么不知进退!当众在明德门闹起来,若不是他,自然不会招惹到那小子……引出这场天大的是非来!”

  李义府被他咄咄逼人骂了两句,脸上挂不住,终于道:“你以为死了那贱人就万无一失了?你用来造七十二间飞楼的钱从哪里来的?还给那些妓女在上面跑马游戏玩乐,哈哈……您可还不嫌自个儿已经够显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许敬宗一怔,脸上微红:“我、我……”

  李义府哼道:“谁也不要说谁,旧事再提也没有什么用了。若想不出好法子解决此事,事情败露,你我都不会全身而退!一条船上的人,翻腾什么!”

  许敬宗拧眉盯着他,忽地慢慢说道:“你方才说,那十八子上京,是为了找他的一个亲人……那人就在京兆府中?”

  不愧是多年的相交,李义府即刻会意:“你是说,既然我们得不了那小子,就从那个人身上下手?许公……这好似是个不错的法子。”

  许敬宗露出奸猾的笑:“现在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一个小卒子而已,能在这偌大的长安掀起什么大风浪?你我经营多年的根基,若被他一根指头给掀翻了,也自不必再苟活于世了。不是吗?”

  李义府抚掌笑道:“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