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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奁琳琅第31节(2 / 2)


  姚氏听了,竟去琢磨起了那位易小娘子,不知是个什么模样,性情好不好。

  唐大娘子见她走神,就知道别想从她嘴里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还得自己发话,冷声道:“明日抽个空,去界身南巷一趟,咱们自家的产业,还不兴咱们自己去瞧瞧?”

  姚氏听了连连说好,园子不园子的还可另说,最要紧的是去见那易小娘子一面。二郎不声不响,心里最有成算,眼光也高得很,既然如此顾念易家,想必那易小娘子一定非同凡响。

  第41章

  第 二日早早起身, 将李度送到了大门外。李度身上担着个可有可无的小差事,每天还是要例行上值的,临走之前再三叮嘱唐大娘子,“把这事给我细细分辨清楚, 要是遇上那个小畜生, 问问他眼里可还有爹娘,知不知道什么是孝道。”

  唐大娘子不耐烦应了两声, 夫妻这么多年, 还不知道他?他是个没用的炮仗, 砰地一声蹦到半空中, 声势浩大却不顶什么用。炸过了,以悲怆的姿势砸在地上,被清扫大街的闲汉扫进簸箕里,倒进灰堆,着实英雄气短。

  所以大多时候, 唐大娘子还是以安抚他为主, 先把他送去上值要紧。等他走远了, 转身返回门内, 后巷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略收拾收拾, 就带着姚氏出发了。

  “今日是单日,官家视朝, 二郎应当不在。”姚氏看了唐大娘子一眼, “大娘子可是要去和易小娘子理论?”

  唐大娘子拉着脸, 半晌才道:“我与她理论什么?不过是去瞧瞧自家的产业, 料她不会作梗。”

  清早的内城, 比起外城要繁华得多, 满大街热气蒸腾,从街道上走过,简直像在云雾中穿行。界身南巷边上的那条街,叫做热闹街,那是街如其名,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全是经营早市的。什么煎白肠、灌肺、炒肺,还有各色粥类、蒸饼、汤饼,一路行来,车舆里装满了世俗的香气。

  易园因离这小吃街很近,早上小娘子若是要换口味,临时也到热闹街上去采买。今日恰好她吵着要吃笋泼肉面和糍糕,午盏赶早出来,让店家送进府里。一回头,正看见一架马车从身后经过,车辕的灯笼上写着管城开国子府,午盏愣了片刻,一下想起来,那是洪桥子大街李家的马车,忙往店家的钱盒里扔了十文,匆匆拐进小巷,赶回了易园。

  明妆刚起身不久,换好衣裳盘坐在圈椅里,正等着小吃店送汤饼进来,听见外面脚步急促,忙探身看,却是午盏提着裙子跑进来。

  “我的汤饼呢?”她望眼欲穿。

  午盏说:“小娘子别管汤饼了,李家来人了。”

  明妆迟疑了下,“哪个李家?”实在是姓李的太多,李宣凛姓李,李霁深也姓李。

  午盏跑得气喘吁吁,“李判家,洪桥子大街的李家。我看见他家马车经过热闹街,想是往咱们府上来了,小娘子快预备预备,万一那位大娘子登门,咱们也好应付。”

  明妆直起腰,忙下地穿上了鞋,还没来得及说话,婆子就进来通禀,说开国子府上两位夫人来了,请小娘子赏脸一见。

  明妆回身问午盏:“两位夫人?难道李判的小娘也来了?”

  午盏想了想,说八成是的,“官家不是封赏了李判嫡母和生母吗,如今家里可不就是两位夫人,小娘也不能称小娘了。”

  这么一想,那可得要审慎起来,唐大娘子不重要,但李判的母亲不能等闲视之。于是吩咐将人请进花厅,又让女使过西边园子,把老太太也请来。待一切安排妥当,方带着赵嬷嬷去了花厅。

  刚进门坐定,就见婆子引了几个人进来,前面的唐大娘子她见过,一张鹅蛋脸,鼻子生得微微翘,一副心高气傲的面相。后面的妇人,穿着麝香褐的褙子,鬓发沉沉低头而行,看不真切五官,但从那姿势步态就能看出来,在唐大娘子手底下活得很艰难。

  起身迎到门上,明妆客套地褔了福,“给大娘子见礼了。”复又向她身后人一福,“这位可是公爷的小娘?我是密云郡公之女,娘子叫我明妆吧!”

  姚氏嗳了声,自然要去好好打量眼前这位姑娘,一看之下惊叹于她的好相貌,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美三分。好出生,再加上温和知礼进退有度,一眼就撞进心坎里来,就算拿出婆母挑剔儿媳的劲儿,也实在挑剔不出什么不满之处。

  明妆呢,这才看清李判生母的长相,都说儿子随娘,李判的眉目和她有几分相像,不过女子更温婉一些,也更随和一些。自己与她打招呼,她含着笑,欠身回了一礼,并不显得卑微,只是有些拘谨,跟在唐大娘子身边落了座。

  唐大娘子看明妆对姚氏热络,心下就有些不满,到底瞧着人家是李二的亲娘,相比之下她这嫡母只有靠边站了。不过没关系,今日又不是认亲戚来的,她们热络她们的就是了,自己转头四下打量了一圈,笑道:“当初袁大娘子在时,我曾登门拜访过一回,那时候就感慨于园子的精美,不想兜兜转转三年之后,竟成了自家的产业,说起来真是有缘。”

  她字字句句以主家自居,明妆淡然笑了笑,应道:“可不是么,我们与公爷交好多年,既要卖房子,自然先考虑公爷。”

  一口一个公爷,意思也明明白白,这是李二郎的产业,和她们这些人都无关。唐大娘子一哂,只作没听明白,起身道:“我四处看看,小娘子不介意吧?”

  明妆说当然,“大娘子只管看吧,若是要人引领,我点个婆子来伺候大娘子。”

  唐大娘子的视线带着几分倨傲,从她脸上调开了,“这是东园?我听说还有个西园……”

  边上的女使道是,“西边的园子与这东园略有不同,大娘子要是想看,我领大娘子过去。”

  唐大娘子没有应声,闲庭信步从花厅踱出去,其实并未走远,不过在园中转了一圈。剩下姚氏没跟着一块儿去,有了时间细细来欣赏面前这位姑娘的美,看了半晌不由感叹,“小娘子生得真好看。”难怪给二郎说和亲事,他哪个都不要,其中的缘故终于被她找到了。

  明妆经人一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娘子抬爱了。”一面接过女使呈上来的茶盏放到姚氏手边,和声道,“这是我珍藏的银丝冰芽,吃口很是不错,请娘子尝尝。”

  姚氏看她,越看越欢喜,这样举止得体的姑娘,若是能娶回家,那真是三生有幸了。只是有些话不敢贸然问,含蓄地说:“二郎买下易园,我们阖家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同我商议,我想着他办事最靠得住,既然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小娘子,他一向在军中,军中铁血,人也没有什么趣致,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小娘子担待他。”

  这才是一位正常的母亲该说的话,果真生母和嫡母的立场,立刻就分明起来。

  明妆忙道:“娘子别这么说,是我一直受李判照顾,我爹爹走后,我与阿娘回到上京,顾不上给我爹爹照看坟茔,是他每逢生死祭都去祭拜。再者这回我遇上了难题,也是他帮我解了燃眉之急,我心里很感激他,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才好。”

  既报答不尽,那以身相许好了。

  姚氏心里是这么想的,反正园子都买下了,两家合一家也不错。只可惜自己是做妾的,二郎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大娘子说起什么入赘、上门女婿,气得咬牙切齿,她看在眼里,只好闭嘴。

  “嗳,这都是他应当尽的心,他有今日多亏了郡公爷提携,这点小事,哪里敢居功……”姚氏代儿子自谦了一番,忽然回过神来,“小娘子管他叫什么?李胖?他……不胖呀……”

  明妆笑起来,“不是李胖,是李判。他早年在我爹爹手下任节度判官,我习惯了这么叫他,后来就改不过来了,请娘子不要见笑。”

  姚氏长长哦了声,掩唇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他在陕州时候发过福呢……”再想闲谈,见唐大娘子进来了,忙端端坐正,不敢说话了。

  明妆看后竟是有些唏嘘,暗道妾室不易,即便是生了个得意的儿子,自己在家也还是得意不起来,照旧要被正室压一头。

  这唐大娘子呢,也实在是个厉害角色,看过一圈回到座上,笑着问明妆:“我听说府上老夫人也在园子里住着,问了女使,才知道她住西园。这东园西园都有人住着,那我们二郎,却是住在哪里呀?”

  明妆直言道:“住跨院。”

  唐大娘子闻言,脸上露出不解的笑来,看了姚氏一眼道:“这园子不是被二郎买下了吗,如何家主竟要住跨院,真是闻所未闻啊。”

  明妆知道她此来必定要挑刺,便好言道:“跨院离前门最近,公爷早出晚归,想是担心惊动园里的人,所以我说要腾出西边的园子来,他也没有答应。”

  唐大娘子却不认同,“话不是这样说,要是为了便于忙公务,直接住在衙门就是了,做什么非要置办一处宅子?好好的家主,弄得像小厮一样,竟住到跨院去了……我一向知道小娘子是个稳当人,但这件事却是小娘子疏忽了。他大而化之,小娘子不能由他,毕竟真金白银掏出来,既做了买卖,就要有个做买卖的样子,是不是?”

  姚氏听唐大娘子说话不留情面,怕明妆下不来台,忙出言解围,“大娘子,二郎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一不二,在家也是一样。他既说要住在跨院,总有他的道理……”然而后面的话被唐大娘子一个眼风扫来,呜咽进了喉咙里,再瞥瞥易小娘子,自己也是爱莫能助了。

  明妆倒不怵这位大娘子,不过虚应两句,“等公爷回来,我再同他商议商议,把大娘子的意思告诉他,无论如何一定把他请进园子里住。”

  听说要告知李宣凛,唐大娘子又有点不自在,但这些且不去计较,调转了话风又道:“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住在一个园子里,难免要招人背后议论。我知道小娘子心思单纯,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你们又是自小认识,彼此间兄妹一样,但……总是各自大了,瓜田李下的,男人家倒是无所谓,万一带累了小娘子的名声,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