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问了节目嘉宾几个不在台本大纲上的问题，然后明星对你发火了，是这个意思吧？”较年长的女性顿了顿，语气一转，变得凌厉：“如果是别的明星，我倒是不好说什么。但你们组长刚告诉我了，你今天采访的是明一湄。这姑娘我是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儿走到现在的，她不可能因为你随便多问了几个问题就甩脸色给你看。你如果想保住这个饭碗，最好别在我面前耍花样，老老实实的把你说的原话，复述给我听！”

  高紫抖了一下，她还想争辩，站在一旁的播音组组长拼命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耍小聪明。她委屈地低下头，扭捏着把那几个出格的问题都说了。

  坐在车里的司怀安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又放了回去。

  李特助偷偷朝后视镜里望了一眼，但见先生双眸深如古井，他不敢再看，垂首屏息。

  听完高紫的话，组长气得快要晕过去：“难怪之前我怎么问你，你都不好好说，你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竟然对嘉宾说出这种话！”

  “我……我错了……”高紫含着眼泪，她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坎坷转折，狠狠磨灭了她身上的气焰，早已没了倔强的底气。

  “那你这工作丢得可一点儿都不冤枉，”较年长的女性笑了笑，“业内鼎鼎大名的那几位名嘴，他们见了嘉宾也是客客气气的，不该多问的绝不多问。”

  “是，您说得对，是她不懂事，冲撞了嘉宾，说了出格的话。”组长擦了擦汗，已经不敢再想请人帮忙说项的事儿了，他按着高紫的背，点头哈腰拼命道歉。

  “别啊，跟我道什么歉？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得罪了谁，就找谁赔礼去。如果人家愿意接受呢，你以后还能继续想办法混口饭吃。不然你这名声传出去了的话……”

  听她这话似乎事情还有转机，组长大喜，用力拉了高紫一把。

  “谢谢朱姐！台长那边，如果您愿意帮忙说一句，这丫头的饭碗就保住了。”

  “……这我可没法儿打包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回头跟老梁他们吃饭的时候顺口提一提，千万别指望我啊。你们还是早点儿去道歉……说来也奇怪，”那人啧啧称奇，“我认识的明一湄不像是会跟电视台台长打小报告的人。我看啊，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其他名堂。”

  组长也觉得事有蹊跷，不过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他又反复跟那人道谢，送了又送，一直把人送到商务车边上，目送车驶出停车场，他这才领着高紫往回走。

  他们经过司怀安车附近，数落的声音渐渐飘远。

  “……你在消防梯上差点儿把人撞倒的事情，我可是在朱姐面前帮你瞒下了。朱姐说得对，回头你买点儿水果、补品，去酒店跟人好好道歉，如果明一湄愿意帮你再跟领导说说，你这事儿才能十拿九稳……”

  听到这里，司怀安用力闭上眼，他收紧手指，半晌，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开车，帮我拨一湄助理的电话。”

  ※※

  小杜接起电话嗯了一声，脸瞬间爆红，她支支吾吾地应付了几句，忙把手机塞给明一湄，就跟捧烫手山芋似的。

  明一湄接过来，那头换上了司怀安低缓的声音。

  “一湄？你是不是在医院？我马上过来。”

  回头看了看医院后门，明一湄笑着告诉他：“你不用过来，我们已经从那儿出来了。绕了好大一圈呢，幸好遇到了好心的医生和护士小姐，他们帮忙打掩护，带我们乘坐送死者去停尸房的货梯出门诊大楼……”

  司怀安声音紧绷地打断她：“你听我说，一湄，我需要马上见到你，亲眼确定你没事，你现在到底在……哦，不用说了，我已经看到你们了。”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突然横过来，斜插.到前面挡住了他们。

  司怀安推门下车，他大步走到车旁，弯身拉开车门，直接将明一湄用力搂进怀里，他动情地亲了亲她鬓角，然后将她从后座抱起，转过身就要往回走。

  他旁若无人的举动惹得方念大怒，他磨了磨牙，跳下车追过去。

  “司怀安，你站住！”

  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怀里的明一湄身上，司怀安置若罔闻，继续朝前走。

  方念跑上前来，张臂挡住他去路。

  “你凭什么把一湄带走？”

  叫得这么亲热？司怀安扬眉，垂眸看了看明一湄。

  接受到他的目光，明一湄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小手紧紧攥着他衣服，像是怕一松开他就会撒手扔下她不管。

  司怀安眉梢的凛冽随风消散，他舒展了眉目，带着缱绻的笑意直视方念双眼。

  “就凭……我是他的男人，她肚子里孩子他爹。”

  “喂！”明一湄忍不住红透了小脸，轻轻捶了他一下。

  这件事不是说好了要继续瞒着其他人吗？

  他又是拦车又是“抢”人的，还说了那种极富冲击力的宣言……弄得她少女心怦怦乱跳，既害羞又欢喜。

  方念大受打击，他脸发白，身体晃了晃，又重新站稳。咬着牙，方念目光从司怀安落到了被他用无比呵护姿态搂着的明一湄身上。

  “……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就是你一直拒绝我，连我给你发520块钱的春节红包你都要还回来的原因吗？！”

  明一湄推了推司怀安，让他松手，挣扎着下地。

  “在我第一次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我的心里就已经住下了他的影子。对不起，方念，我的心很小，装下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方念捂住脸，他的声音听上去仿佛要哭了：“朋友个屁啊，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可能有纯友谊！对，你是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但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是他不是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明一湄沉默着看着方念，此时他不是屏幕上那个魅力四射的迷人偶像，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爱而求不得的男人。

  双肩颤抖得像一个孩子。

  她很想走上前去摸摸他的头，说一些宽慰他的话。

  但她却没有动，什么话都没说。

  以前她以为已经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于是就能坦然与方念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但她却故意忽略了方念的心情，然后一天拖一天，拖成了一瓮苦酒。

  有的时候，残忍反而才是温情。

  不该给的温暖，起初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