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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2 / 2)


虽然忘记了名字,我国小时曾经邀一个同学一起回家。



对方却回「我不想跟你来往」。



所以石川肯定误会了,我甚至觉得她很愚蠢。



不可以羡慕我这种人。



我的确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那种东西只勾得起我微乎其微的兴趣。虽然微乎其微,但简单来说只有那种程度而已。



然而,她不知道我为何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我的人格能力测验排名。



既然一无所知,她大可叫我「废物」,不应该跟我这种人来往。



即使换位子时没有人会通知我,即使上体育课时没有人愿意跟我一组,即使没有人会邀请我去参加园游会的庆功宴,即使没有女孩子会记住我的名字,即使小组活动时没有人会指派我工作。



即使是个废物,即使是第369名,只要无视其他人的眼光,我便能苟延残喘下去。



『哈啰,有听见吗?』那天傍晚,我收到了这个讯息。



我的父母都在上班,总是到深夜才会回家。



加上我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回到家必定是一个人。虽然跟在学校没有什么两样。



小学时,周遭的大人总是自作主张担心我,但被他们同情反而更让我感到厌烦。一旦习惯一个人吃晚饭后,很快便能适应,尤其是从小便过著这种生活。



我将高丽菜、洋葱与五花肉加入味噌一起拌炒,在另一个锅子放入青葱与鸡骨煮汤,搭配刚煮好的白饭;父母的份则是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



接著独自在面积超过十坪,有格调的整齐客厅阅读轻小说。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当轻小说看到剩下一半时,放在窗边的电脑突然发出叮咚的声音,于是我走向液晶萤幕,发现是小索传来的讯息。聊天视窗上显示著格外开朗的问候。



「小索,好久不见。你好像说过会忙到昨天?」



我将文库本丢到一旁,用盲打回覆他,对方也立刻回覆。



『不不,我的事情不重要,因为不值得一提。话说回来,告诉我你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趣事吧。』



一如往常的一句话。



已经认识超过半年,我们偶尔会联络彼此,但小索绝口不谈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对他的性别、年龄跟职业都一无所知。



我是在学校上电脑课时认识他(虽然不知道是性别,总之暂称他)。在每周一次的资讯教育课上偷偷上网,于偶然进入的匿名聊天室中认识他。



我记得是对方先主动攀谈。聊了几次后一拍即合。



他很乐意去当别人的听众。



所以,我一如往常告诉小索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似乎对石川特别感兴趣。因为不能说出本名,所以我用I同学代称。



『I同学啊,若你与她的谈话内容属实,你果然是废到不行的人。』



电脑上出现一段毫不留情的毒舌言论。与平常一模一样。



『无论被对方如何评价,都不会有所动摇。你伪装成这样的人,却因为被同班的女生攀谈而沾沾自喜,结果你也只是平凡的国中男生啊。啊,真丢脸、真丢脸,假设废物也有美学,你没资格拥有。』



「我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国中生,我没有在追求什么美学。」



不过,我有沾沾自喜吗?不,或许被他说中了也不一定。



『哎,你丢人现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超级烦耶,我有自知之明。」



『总之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你对I同学有什么想法?不,你不用说我也能够想像得到。你对她有非分之想吧?废物真是可怕,性欲过剩却没有对象。现在出现了一名候补,立刻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



我默念了那段话三遍,然后发出声音再念了一遍后,我离开座位喝了一杯麦茶。接著走到洗手间,将水龙头转到最大,用大量的水洗脸。



理由很简单,为了掩饰内心的动摇。



小索的推理几乎都猜中了。可恶,废物的行为模式似乎很容易被看穿。真是单纯的生物,难不成是草履虫?



「你有什么意见吗?」我只能硬著头皮打出这段话。



小索立刻回覆了我。



『真是的,你难道不会想当个有美学的废物吗?意志力有够软弱。像是受到辱骂也不会迎合别人,被可爱的女孩子示好便甩对方巴掌,用下流手段谋取金钱与权力,恣意践踏穷人。』



「等等,这些哪里是美学了?」



『全部都是。』



「你当真?」



『我很担心你。你到底想不想被女孩子喜欢,你要孤芳自赏一辈子吗?』



「我懂你的意思,不,其实我连一半都无法理解。」



『没错,一半。你的国中生涯只剩一半了。你若有什么烦恼,欢迎随时找我聊。所以,你不妨也思考一下自己的生存方式如何?』



「唔……」



要怎么去思考自己的生存方式。



我瞪视著视窗思考,却始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小索几岁了?高中生?社会人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真无言,你打算转移话题吗?』他立刻回道。彷佛可以透过视窗听见他的叹气声。『改天再告诉你我的事情。那么,再见。』



小索敷衍我的问题,从聊天视窗上消失。



到底是谁在逃避啊,我在无人的客厅暗自吐槽。







我偶尔会去想像昌也会有什么想法。



若我去问他,他会给我建议吗?



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



请告诉身为盟友的我。







那是五天后发生的事情。



这个现象不知道有没有名称?大家应该都有经验吧?与认识的人明明至今不曾在路上巧遇,却因为某些原因而使巧遇机率莫名上升。



总之,我与石川再次相遇了。



她流下了眼泪。



或许会感到意外,但我每个月会去街上的天文馆两次。重点在于,我对星星并没有兴趣,也不会刻意去欣赏夜空,甚至忘了星座盘的使用方式。换句话说,我只是单纯喜欢天文馆。理由不值得追究,反正追问下去,或许只会激发我独特的废物思考模式。



置身在圆顶观测台之中时,会让我想忘却一切。



我甚至想要忘记「想要忘却一切」的这个愿望。



所以我在天文馆中看见石川完全是出于偶然。



石川在投影机的另一端。我是在播放期间发现到她。可能因为是平日,或者是科学馆已经荣景不在,客人非常少。馆内只有我跟石川而已。小小的半球形天花板映照著无数的繁星,围绕著我们旋转。



银河飘向她的正后方,照亮了她的脸庞。



石川的脸庞隐约反射著盈光。



我思考著原因,等到归纳出答案时,已经结束播放。



「你为什么在哭?」



于是我开口问道。与学校时不同,我说出这句话没有结巴。



石川似乎也已经发现到我,没有特别表现出惊讶的模样。



「我没有在哭。」



她用认真的眼神回答我。



我不明白她的回答。



明明哭到脸颊上布满泪水。居然还不承认。



「怎么看都像在哭。」



「你看错了。」



「你刚刚抽噎了吧?」



「你多心了。」



「你敢向天文馆之神发誓吗?」



「当然敢。」



她始终不肯承认。全身颤抖著,双手紧握成拳头,用力抵在双膝上。



率先放弃的人是我。因为证明石川有哭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不如就当成石川没有哭。啊,真是美好的世界。



于是,我从观众席起身,绕过投影机走向她,然后从书包中拿出一片巧克力,递给了她。



「给你,因为吃东西时很难哭出来。」并补充道。



难道我就说不出体贴一点的话吗?我忍不住吐槽自己。



想当然耳,石川没有回答,但收下了我的巧克力。



我看见她收下巧克力后,转身火速离开现场。做这种有违自己的事情,实在很难为情。但世上没有人不曾做过有违自己的事情吧?



真是做了一件稀奇的事情,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走向出口。



这时,有人握住了我的右手。从指尖传来温暖的体温。



我回头一望,只见石川的眼眶泛著泪光,目不转睛注视著我。接著,用宛如幽魂的微弱声音说道。



她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圆顶观测台之中。



「我真的很羡慕菅原……」



她在说谎。



我立刻看出那是谎言。只是不经意说出的话。因为石川不可能会憧憬我这种废物。在世界上,包括捐赠钜款给非洲孩童的人,没有人会关爱我。所以她不可能会羡慕我。



我一定会被小索嘲笑,他会说废物就是这么单纯。



可是,即使是显而易见的谎言。



人格能力测验第369名。



人格不被任何人承认的废物。



以及哭著表示「羡慕」我这种废物的石川。



以上是岸谷昌也去世的两个月前,发生在郊外天文馆的邂逅。



我究竟做出了什么抉择?